你静静的,不见吵也见闹,乖乖的让二伯父帮你穿好黑底红钱的寿服。乖乖的被穿好,笔直的躺在床上。两个余月了,终于看见你躺在床上了,是累了对吧!安心的睡一觉吧,两个月不曾见你睡过了,饭熟了奶奶还是会让我喊你起来的。到时候,一定不能调皮的哦,要乖乖的吃饭,我会给你盛的。 “海梁,给爹磕几个头!”我抬头,才发现奶奶站在窗前红肿着眼。走到床沿,我俯身跪下,在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那一刻,我失声痛哭。 爹,你为何要离我而去,爹,爹,爹…… 按照风俗,你将会在家等所有的亲人,三日之后入土为安。 当你“起身”到客厅时。奶奶紧跟在后面,三个姑妈在后喊道:“爸爸,莫怕;爸爸,莫怕。” 你还是静静的躺着,穿着寿服,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乖乖的睡着,也不见你打呼噜,突然间奶奶在被扶起回房的时候,揭起你的脸盖,哭着说要好好看看你。我扶起奶奶回到房里,她望着你的床,又是一阵哭泣。 夜深了,哄奶奶上床后,我静静的看着你,告诉你爸快回了,他就在火车上;我静静的看着你,告诉你我会照顾好奶奶;我静静的看着你,告诉你我已经回到你身旁。从前,你总告诉我,冷的时候睡觉,要把被子两边扎在身下压着。于是,我帮你扎好被子,掩上半边门。 旦日,清晨。我去路口接爸,显然熬了一夜的他,面带憔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身上车的瞬间,泪在打着转,但始终没有旋出来。望着路旁的松树,齐刷刷地向后飞去。爹,你最想念的人,回家了。听奶奶先前与我说,有一日你突然要与爸通电话。当告诉你接通的一刹那,你哭着与爸说:儿呀,我想你呀!你之前回来,我不想你,但我现在想你呀……你一边哭一边说,在工作槽上的爸也抽泣不已。如果不是你失聪,准会听得到。还是那条小路上,也是你走过无数次的小路上,我握了握爸的手。爸,你必须比我更坚强。 我以为我赢了,我真以为自己跑赢了不可战胜的时间。可是,我还来不及欢喜,便在这间隙中输的连站起的机会都没有了。不止是时间,生活也是如此的。但我们以为寻觅到一丝希望时,还来不及欢愉,顷刻间便又顿失了。其实,失去并不是最为痛苦的,失而复得后复失,这才是最为痛苦的。 奶奶每见一位客人,都会哭得格外厉害,特别是爸。她扑向爸,像一个孩子要抱一样,哭得不能出声。爸任奶奶拉扯着,站定着不动。奶奶是在寻找,寻找你的一丝丝回忆,每看见一个人,就好比看到了你。我看着奶奶声嘶力竭的哭,一直到她哭哑了嗓子,然后昏厥。我已记不清是谁掐着人中,记不清是谁挟着,我想我是不该长大的。我始终都觉得长大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它会让你失去曾经无比深爱的人。你会看着他们在你的时光里,一天一天的老去,直到有一天再也看不到。现实生活的忙碌也会充当一剂止痛药,只是某一次不规律的痛楚,足以令你直至天明。 第三日,出棺。从老屋迁往新居四年了,你中间与奶奶一起回去过许多次,你一人骑着单车也有许多次。几次目送着你骑单车回去,速度很慢,我想是踩不动吧。如今,按照你的愿,咱们回家。一路上都很热闹,我们踏着这一条你走了一辈子的路回家。山、村、土路,一丝都没有改变。你终于回家,回到这一片你深爱的土地上。在震天的礼炮声中,在一群儿女及老屋邻里的祭拜下,你睡在你曾经耕耘了大半生的土地上。我跪在后面,跪在你的跟前,远处的小山下那条儿时的河流依旧在。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这儿一定会很美很美。那时我再告诉你,我、我们依旧想念你。 爹,你安息吧… 2013年1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