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直与外公、外婆同住。 外婆的家是一栋饱经风霜的木屋。它伴随外公外婆跨世纪的一生。走进木屋,抬头看,高高的房椽上,一只黑寡妇总在织着一张永远织不完的大网。 而我成长的痕迹,就潜藏在这栋神秘的木屋中。 由于我从小就是个病秧子,所以外公、外婆常常为我豆芽菜一般的身躯唉声叹气。我能够长个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心愿。 为此,外公天天带我上山捡干柴,外婆三番五次的给我熬鸡汤,择嫩笋,翻着花样煲营养粥…… 于是,一大一小的两串湿淋淋地印在了羊肠小道上,一声声饱嗝响在了热气腾腾的饭桌上。 最隆重的活动就是“划杠杠”了。每个月的月底,外婆都会郑重其事地领我站到墙根,把我的双肩轻轻地贴在墙上,反复检查我的脚跟是否和墙角亲密接触了。接着,外婆那根树枝之类的东西,在墙上同我齐高处划出一道痕迹。不仅划还一边唱:“小妞儿,快快长;芝麻开花节节高,小妞儿变成大姑娘……” 此时,我会“哇”地一声跑开。然后就不得不提到家里的墙了——当代农村少有的土墙,只要被稍微松动,尘埃就簌簌地落下。 我怎么舍得让沙子弄脏外婆给我梳的小辫儿呢?而且我迫不及待的要看自己长高了没有。哪怕我只长高了一点点,我们都会喜出望外。 有时我想耍赖,当外婆准备划杠杠时偷偷地踮起足尖。 “咦?” 外婆先是一愣,然后心领神会地低头瞄我的脚。我立即站直,自然身高掉了一截,不禁“扑哧”一声坏笑。 “哈,鬼妞儿!” 外婆欲举手打我。我非但不逃避,反而得意洋洋地扬起小脸。外婆刮刮我的鼻子,随我一起捧腹大笑。 流年似水。每一次外婆划下痕迹,记录着我一段时间的成长。那一道道富有规律的沟壑,被我亲切地称作“蜈蚣疤。” 直到后来我跟父母搬进了商品房,我的“蜈蚣疤”依然在新家延续着。不久,弟弟的出世又给我的房间添了一串新的。如同当年的外婆一样,每个月的月底,“划杠杠”的仪式是必不可少的。当我心怀希望地为刚能走路的弟弟划下第一条“疤”时,外婆的童谣“小妞儿,快快长”悄然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还时不时的纳闷:墙上为什么不掉灰呀? 可见,我的心思早已牵扯进了悠悠的回忆里,荡漾在外婆的老屋中。外婆,您说是么? 外婆我告诉您哦,您的小妞儿已经蹿到一米六喽,马上成为大姑娘了。这次假期,我一定携弟弟回乡探望您。我还要重温故土的美味,听您唱甜歌哄我入睡。特别要带上画笔勾勒出那面斑驳的土墙,对老屋的一切倾谈那永远讲也不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