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0日12时许,突然接到岳父去世的消息。震惊之余,我便匆匆告假,驱车向文宫镇赶去。我和岳父的最后一面是在医院里。那时他的病情已大有好转,可以自己起床下地走路了。只是虚弱,需要人搀扶。我相信假以时日,他是能够恢复到住院之前的状况的。在中医院五楼的玻璃窗前,我牵着他的手,叫他看看外面飘扬着的红旗。他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呆滞,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见到他的神情那么的疲累,我就只好又把他扶回病房里,他如释重负的躺下,慢慢把自己的身子蜷起。我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几天之后,老婆打来电话说她爸爸出院了。这个消息同样令我感到吃惊。岳父回到家里,据说头两天状况还不错,不但能自己走路,还能够像以前那样拿起扫帚扫地。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又摔了一跤,以至于再次卧床不起并大小便失禁意识模糊。大家决定在11日再把他送进医院,但岳父还是没能挺得过去。 我在县城接了老婆和舅母子。舅子和姨姐也在乐山往仁寿的车上。另有一个侄子也已经从视高出发。大家都匆匆往那个家赶。在文宫场,我们接到通知,需要买些烟,茶,还要兑换很多的零钱。等做完了这些事,老婆突然对我说,她感觉到自己的爸爸并没有去世,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跟以前给爸爸买零食的感觉一样。我很沉重的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回到宝丰寺,原本空旷的生产队的晒场里已经停了两辆小汽车和几部电动车。岳父家门口的公路边集聚了一群男女。我们提着东西,神情严肃地从他们中间很快地走过去。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不知道回去之后应该做些什么,更担心自己做错事犯下什么大忌。但是,当我们到家之后发现实际的情形远没有我所揣测的那样慌乱。岳父的弟弟和队里一个姓高的老把式已经把主要的事情安排得七七八八了。哀乐已经在放了,喇叭就架在这座新修的房子的屋檐口。专业的人士在有条不紊地搭建灵堂。岳父躺在堂屋中间的一方木板上,身上覆着一块白布,额上搭着几张老纸,他睡得很安详。老婆上了香烧了钱纸,走进屋里,见到自己的爸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突然咚的一声跪下去,一头伏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嚎啕大哭起来。她泣不成声,说自己再也没有爸爸了。我也一同跪着,老婆哭得那么伤心这让我也非常的揪心。后来一个亲戚进来了,我和她一起把老婆从地上架了起来,我注意到地上留了 一滩的眼泪。那个亲戚接着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我又慢慢的拍着老婆的肩膀,她的情绪才慢慢的平静下来。我们慢慢退出了堂屋。在堂屋的门口贴着一副挽联。上联是:生前邻里常来往,下联:死后沾亲来吊丧。经查,百度上并无此联。那可能就是民间杜撰,但是我却对它印象深刻。在有诸多亲友前来凭吊的 场合,这副挽联的内容似乎有点不合适,但似乎又非常合适。堂屋的门口依次是两根粗大的蜡烛,上香的香炉和跪拜的蒲团,旁边堆了一地的钱纸香蜡,最外面是灵堂的气拱门,把电一插上,鼓风机就呜呜地往气囊里吹气,一个方形的门楣就立了起来。颜色是那种佛身的金色,上面又有一副对联,上联:金童前引路 下联:玉女伴西行。很明显这是一副有出处的对联,是给逝者祈福送行的意思。 现场有四个法师在做他们的工作。眼下,他们还穿着凡人的服装,正在从箱子里拿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放在布置好了的供桌上面。其中一个年龄大点的,脸上长了双狡黠的眼睛,他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并大声问询:“哪个是主事的?”。有人回答说主事的还没有回来,他“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看来法师里面他是主事的。而主持后勤工作的是那位高姓的老把式。他手里捏着一个水杯,指挥着前来的乡邻。哪家需要来人帮忙,哪家需要借出来什么东西都在他的运筹当中。在他的安排下,有三个妇女已经在厨房里开始着手准备当晚一干人等的饭食。由于事情来得突然,家里没有那么多吃的东西。我们就立刻赶到高家场去买菜。下午的高家卖菜的市场已经收摊了。我们在路边一个零卖的小摊上几乎买完了她所有的小菜,然后在对面的小超市里买了一些调料,茶叶,米和水等,装了满满的一车。回到宝丰寺的时候,我发现家门口的公路上停着一辆三轮车,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正在从车上往地下卸东西,是矿泉水,啤酒,毛巾之类的东西。回到家后,发现大门背后已经堆起了不少的瓶瓶罐罐和箱子。我当时心里想,这些是谁叫送来的呢?舅子和姨姐已经回来了。他们同岳母一起好像在和那个老法师落实一些事情,老婆就走过去,我也跟了过去,听听是在商量什么事情。舅子在问她的妈:“四千二,做不做道场娃?”。岳母低着头,不说话,舅母子和老婆也没有说话。这时姨姐开腔了,说父亲辛苦了一辈子:“还是做个道场嘛。”岳母这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姨姐一眼,这事情这样就算敲定了。我在一旁听他们说,自己也慢慢把事情的脉络梳理了出来。岳父去世后,有人负责穿老衣,并把他从床上抬到堂屋中间,做这些事情的人红包已经分别给了。然后就是搭设灵堂供来人祭拜,灵堂的费用是一千五。灵房子的费用是四百五,这个只能由女儿买。岳父要在家停灵两天,期间会做道场念家祭之类的法事,费用是四千二。法事的过程中,各后人要准备不少的红包,叫做“花花钱”以尽孝道。两天之后的凌晨三点,将要送岳父去殡仪馆火化,连同买骨灰盒以及红包,费用一共三千九。另外送出家门的几公里要鸣炮,费用是一千,红包若干。火化回来后送骨灰入土,开路六百,封山门的时候红包若干。流水席四顿,计划十二桌,每桌一千三。所有来帮忙的人红包若干,这个给主事后勤的那个高松统一发放,他自己也有一份。另外,所有来吃了饭的小孩子也要给红包若干。最后就是那个主动送货上门的超市所有的费用,这个数目不会小,要最后才能确定。在流程和费用这些问题都明朗了之后,作为家人,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变得简单了。有客人来,我们要招呼,客人上香祭拜,需派人跪礼。岳父大人灵前的香火需时时留意,万不可间断(这点我是认同的)。其间,我还要负责记录所有前来吊念的亲朋,以及他们礼金的数目。我只是记个数目,钱都归到舅母子那里,她负责统一的收支。 晚饭之后,今天来帮忙的人慢慢的就走了。高松对其中的几个人又分别交代了些事情,又和岳母说了一些话,然后也捏着杯子走了。那几个法师下午就已经布置好了他们的台子回家去了。院坝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岳父灵前的佛音在屋檐下飘荡。一杆人等走到灵堂前,默默地在那里烧纸上香。晚上虽然很冷了,但是天上却升起了月亮,月光照着这所大院子的四角的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