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教母,快来看呀,瞧山羊刚做什么来的!”
百合花跑过去一看,不由全身一阵战栗。地板上那些排列有序的字母组成这个词:弗比斯 ①。“这真是山羊写的?”百合花声音大变,问道。
“对,教母。”贝朗日尔说。
毋庸置疑,小女孩不会写字。
“这就是所谓的秘密呀!”百合花心里揣摩着。
就在这时候,传来小女孩的叫喊声,所有的人闻声拔腿跑了过去,有母亲,有几位小姐,有吉卜赛女郎,还有那位军官。
吉卜赛女郎看见山羊刚才干了这件荒唐事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像个罪犯站在队长面前,浑身直打哆嗦,可是队长却露出得意而又惊讶的笑容,定定地瞅着她。
“弗比斯!”小姐们简直惊呆了,喃喃说道。“这是队长的名字呀!”
“您的记性可真好呀!”百合花向呆若木鸡的吉卜赛女郎说,随即放声哭了起来,美丽的双手捂住脸孔,痛苦地呐呐道:“咳!这是一个巫女!”而她却听见心灵深处有个更苦楚的声音告诉她说:“这是一个情敌!”
她一下子晕倒了。
“我的女儿呀!我的女儿呀!”母亲喊道,吓得魂不附体。
“滚开,吉卜赛死丫头!”
爱斯梅拉达转瞬间把那些晦气的字母捡了起来,向佳丽作了个手势,从一道门里走了出去,而人们把百合花从另一道门抬了出去。
弗比斯队长独自站在那里,不知该走哪道门是好,犹豫了片刻,随即跟着吉卜赛女郎走了。
① 弗比斯意为太阳神。
巴黎圣母院 第七卷 命运(3)
二 一个教士和一个哲学家在一起
小姐们刚才所看到那个站在北边钟楼顶上,探身俯临广场,聚精会神望着吉卜赛女郎跳舞的教士,正是克洛德?弗罗洛副主教。
副主教在这钟楼顶上为自己设置的那间神秘小室,看官们想必没有忘记吧。(顺便提一下,我不知道是否就是今天从两座钟楼拔地而起的平台上面,透过朝东的约一个人高的方形小窗洞,可以望见其内部的那一间。这是一间陋室,如今光秃秃的,空空荡荡,破破烂烂,马马虎虎粉刷过的墙壁上,零零落落装饰着几幅反映大教堂门面的发黄的蹩脚版画。我猜想,这个洞里现在共同住着蝙蝠和蜘蛛,因而苍蝇便遭到双重的歼灭战了。)
每天,日落前一个小时,副主教便登上钟楼的楼梯,躲进这间小室,有时通宵达旦都在那里。这一天,他来到这陋室的低矮小门前,从挂在腰间荷包里掏出随身带着的那把复杂的小钥匙,正当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手鼓和响板的声音。这响声来自教堂前面广场上。我们前面已经说过,这间小室只有一扇朝向主教堂背部的窗洞。克洛德?弗罗洛连忙抽出钥匙,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钟楼顶上,正是小姐们所看到的,神态阴郁的沉思。他待在那里,神色庄严,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沉思着。整个巴黎就在他脚下,连同全城无数楼房的万千尖顶,远处环绕着的柔弱的山丘,从一座座桥下蜿蜒流过的塞纳河,街上波涛汹涌般的民众,如云朵缭绕的烟雾,似链条起伏的屋顶,以及挤压着圣母院的重重叠叠的链环。然而,在这一整座城市中,副主教只盯着地面的一点:圣母院前面广场;在这一整片人群中,只盯着一个身影:吉卜赛女郎。
要说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目光,目光中喷射出来的火焰又是从哪儿来的,那可就难了。这是一种呆板的目光,却又充满着纷乱和骚动。他全身木然不动,只有不时身不由己地颤抖一下,好像一棵树迎风摇动一般;撑在大理石栏杆上的双肘,比大理石还更僵硬;直愣愣的笑容,连整张脸都绷紧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仿佛克洛德?弗罗洛全身都僵死了,唯有两只眼睛还活着。
吉卜赛女郎翩翩舞着,手鼓在指梢上旋转,而且一边跳着普罗旺斯的萨拉帮德舞,一边把手鼓抛向空中。矫捷,轻盈,欢快,并没有感觉到那垂直投射到她头上的那可怕目光的压力。
群众蚁集在她周围。不时,有个怪里怪气穿着红黄两色外衣的男子出来帮她跑了个圆场,然后又回到离舞女几步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抱住山羊的头部搁在他的膝盖上。这个男人看上去像是吉卜赛女郎的伴侣。克洛德?弗罗洛从所站的高处向下望去,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打从看见这个陌生人时起,副主教心猿意马,既要注意跳舞姑娘,又要注意那个男人,脸色遂越来越阴沉了。他猛然挺直身子,全身一阵哆嗦,咕哝道:“这个男人是谁?我向来都是看见她独自一个人的!”
一说完,便一头又钻到螺旋形楼梯曲曲折折的拱顶之下,冲下楼去。在经过钟楼那道半开半闭的门前时,冷不防发现一件事情,不由一怔,只见卡齐莫多俯身在好似巨大百叶窗的石板屋檐的一个缺口处,也正在向广场眺望。他是看得那样入神,连他的养父走过那里都没有觉察。那只粗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这是一种入了迷的温柔目光。克洛德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这倒怪了!难道他也在看那个埃及姑娘吗?”他继续往下走,不一会儿,心事重重的副主教便从钟楼底层的一道门走到了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