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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炉檀香(完结篇)(2)

时间:2022-08-2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烟火 点击:

  小姨妈是红着眼与陈雾一起回到姥姥的奠堂前的,陈雾忧心忡忡地一直回头看看小姨妈。

  你说,我留下来再也不走了怎么样?入夜,小姨妈突然说道。

  陈雾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忙说。那姨丈怎么办?

  小姨妈不说话,望向窗外,那眼光幽深而冰寒。男子如浊泥,沾着了泥就沾着了脏。

  陈雾惴思了好一会说。其实拜佛在哪里都一样的,不一定非要在这里才拜得。

  这我知道,香港那边也有佛堂的,只是,只是落叶终须归根。小姨妈说完后吸了一口气道。你还小不懂,睡吧,你明天不是一早还得赶车去上班吗?小姨妈说着躺下去背对着她。快睡吧。

  陈雾想不到再一次见到小姨妈竟如此地尴尬。

  一天,正在办公桌上开单据的陈雾突接到大姐的电话。一整天脑子里都嗡嗡地作响,空白如墙,思索了一天咬咬牙迟了职打包回家。一路上她一直在想着大姐的话。小姨妈与香港那边撤底地离了,现在搬到咱家来住。“家”,陈雾一想到这个字眼心里便凉了一节。她提着行李匆匆地跨进家门,刚好撞上一场“宣示会”。小姨妈刚回来几天,前来探望的人陆继不绝,里一层外一层地围了一屋。她站在那里恍惚间看到多年前的热闹场景,可而今的小姨妈。她怔了怔回过神来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远远地望着坐在人群中激亢落泪的小姨妈。

  以前我父母在世时我就同他们提过要离婚的事,但他们强烈反对,特别是我爸,他认为我既然不能生,那阿旺娶个小老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怨就怨自己不能生,“石头命”,可我又是怎么不能生了?当初我二十一岁就跟着他去了香港,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地,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又整天往外跑,男人为了生活这我也不该有什么怨言,可是不出一年我就发觉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我气愤地想跟他离婚,结果他跪在地上一直求我说以后不再跟那女人来往,往后绝对一心一意地对我好,那时我刚好发现自已怀孕不久,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就忍了下来。

  小姨妈用手帕捂着眼呜呜地泣不成声。哪知道。小姨妈吸溜着鼻涕继续说。哪知道他跟那女人早已有了一个男娃,哪里断得了?等到我发现时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连家也不回了,直接搬去跟那女人同居,我的娃。小姨妈哽咽着咬着下唇狠狠地说。我的娃那时已三岁了,就是因为不小心吃错了放在桌子上的保心安油死了的。小姨妈的眼睛里冒出两团火苗,咬牙切齿地说。他那个没良心的,我发现孩子吃错了东西赶紧打电话给他,他一直不听我的电话,我抱着孩子到处拦车又拦不到,等赶到医院时孩子已经因为药物扩散,在医院里洗胃折腾了一整天最终还是走了,孩子就这样在我怀里一点点冰冷,苍白,坚硬。

  小姨妈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地号淘大哭起来。在座无一人开口,男人们猛抽烟,女的跟着悄悄地抺泪,娃们早已跑出去玩儿,老屋那橘黄色的灯光支离破碎地划在各人的脸上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哭声显得诡异莫测。末了,小姨妈照旧掏出一叠利是封,一边抹泪一边一个个地分发下去,再各自道过晚安方散了席。陈雾手里的提包“砰”地一声掉地上,已是梦醒了一半。

  千金总有散尽时。再隔了几日,小姨妈的腰包渐日见凹,已不能再一封封地派利是封了,那旧暗的四合院慢慢地显出它的原态,除了母亲与父亲常惯的吵架摔碗声外,现又多出了母亲对小姨妈的唠叨抱怨声。已出阁的三位姐姐很少回娘家,而父母膝下唯一的儿子现在外读书,也是极少回家来的。陈雾早已习惯母亲的唠叨怨词,对其早已是习以为常,每日照旧陪着情绪低落的小姨妈往返于四合院与福庵堂。

  我说你这娃,整天不工作也不肯去相亲,都这岁数了还以为自己小吗?我们也老了,可没法总是这样供你白吃白喝的。母亲站在厅门一手叉腰一手摇着纸扇,把从庵堂里回来的陈雾及小姨妈堵在厅门口挤眉怒眼地指责道。

  大姐,这都怪我,雾这段时间也是因为陪我才耽误了工作。小姨妈面带怯色地说。

  姨妈!陈雾拉了一下小姨妈的手走上前去,拦在小姨妈的前面正着脸色冲母亲说。我哪时白吃白喝你的了?我不是拿了一千块给你了吗?

  一千块!母亲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都回来快一个月了,这吃喝用的什么不用钱?而且我养了你这么大,就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你看你现在,都快成不值钱的赔钱货了。母亲白了她一眼继续说。别以为长得好看些就怎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养不起你。

  陈雾气得连说出来的话都打起了哆嗦。我哪时就让你们白养了?你们还不就是看我不顺眼,不就是想急着把我嫁出去好赚上几个嫁妆钱吗?

  哟哟哟,长大翅膀会飞啦,瞧你这说话的态度,像个跟母亲说话的娃吗?母亲也不甘示弱地尖叫了起来。

  你……陈雾气得全身发抖,刚要顶回去却让小姨妈拦在了前头。

  大姐,你别生气,明天我就让她出去重新找份工作。小姨妈讨好般地粲笑着道。

  母亲侧身收了收潋气道。唉,也不是我这当妈的贪那几个嫁妆钱,而是如今这东西越来越贵,而我跟她爸如今也上了年纪,每月就靠那点田地吃饭,连自个都难养活,这不还好有你给的那一万块吗?这个月来串门的亲戚朋友又多,不知不觉也花得见了底,这女娃总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哪。母亲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个的种种难处。

  是,是。小姨妈边听边应和着,神情暗淡地从里屋提来一只精美小巧的红色绸缎盒道。大姐,这是我的首饰盒,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里面,把它拿去当了钱好贴补家用。小姨妈含着泪递过首饰盒,母亲蹙着眉嘴微微地往上翘,接过首饰盒。这,这怎么好?

  陈雾一把抢过首饰盒跺着脚说。小姨妈,这可是你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陈雾。小姨妈赶紧从她手里夺回首饰盒正色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复又递给母亲。母亲赶紧接过首饰盒拍着大腿大呼道。对了,我都忘了做饭了,我做饭去,很快就可以吃了。母亲抱着首饰盒逃也似的消失在这间大厅里。

  这饭我不吃了。陈雾赌气地甩身走了出去。若大的一座厅堂独留下小姨妈在那里品着这一屋的况味。

  执拗的阳光咬紧牙关拼命地挤过一片片瓦棱砖将余热投射在一张旧时的梳妆台面上。小姨妈一只手拿着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戴着一架缀着黑色边框的老花镜偶尔用手抬了抬镜边正看得入神,连陈雾进来也不知道。

  好一个孝顺女哪。小姨妈被突冒出来的话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站在身边的陈雾。不知她母亲在生之前是否曾想过自己过世后会遁入饿鬼道?又是否曾想过自己其实生了一个好女儿?陈雾不无感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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