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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律专访:离开柳川,眺望“白塔之光”(2)

时间:2022-09-0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看电影看到死 点击:
《白塔之光》片场照

  林夕:说到田壮壮导演,你们在片场有没有什么碰撞?

  张律:田壮壮导演,他既是一位好导演,是大家都很尊重的导演,他的电影作品都非常好;但同时,他又是一位非常好的演员。这种好,既是好导演又演技很好的时候,他在现场就比任何演员都更模范,更敬业。

  我们原来说什么“老艺术家”,也就是个概念而已,但这次我就真正体会到老艺术家的那种敬业,能不给你麻烦就不给你麻烦,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

田壮壮导演

  因为电影这个东西,有时候需要拍好多条,接戏的时候演员要把上一个动作记住。而田壮壮导演不管拍多少条,动作都完全准确。我就问柏青,我说,壮壮导演怎么可以这么准确地记住动作,岁数也不小了。他说,您不知道,他过去拍片最痛恨演员记不住动作。所以这次合作非常愉快,我也真的学到不少这种敬业的精神。

  林夕:您很多影片中都出现过“游客”身份,这个身份设定跟您自己的身份认同有关系吗?

  张律:其实一个导演不会想得那么细,但回望我过去的生活经历,确实可能经常有发生变化的时候,或者说有过数次的迁徙。从家乡到北京,从北京去韩国,经常是异乡人嘛。

  虽然我自己经常都是异乡人,但“游客”这样的身份,其实也是日常的。就好比说,过去我们年轻的时候,要去一个地方往往很难,要四处走动很难;但现在到处都是游客,而且谁都是游客。所以,游客早已经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林夕:这可能也牵扯到您对空间的认知,您电影里的空间包含很多历史、个人记忆的因素,包括您对于空间和对话这种关系的处理。在《漫长的告白》里,您就有用到大量的横摇镜头去带人物关系,有很多画内和画外的一些对话。您在构建这种空间和对话之间的关系上是如何考虑的?

  张律:其实也是我个人在生活中,对空间与空间里的人之间的关系的理解吧。我看一个人或者跟谁进行对话,或者作为旁观者,都是在这个空间里,它不是切断的,是连续的。

  我看一个人从来都不会突然给他一个特写,可能我的思维还是传统的,还是从交代这个空间开始。然后,也是在这个空间里,让人物去行动、去说话、有表情,这样我才相信。当然我也用特写,但只在需要的时候。总的来说,我还是想保持这个空间的完整性。

  林夕:在我看来,您镜头下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是参与到叙事的,包括您之前的影片中经常出现角色跳舞的段落,是否也是在用舞蹈跟空间产生一个联系?

  张律:我倒没有太从空间去想,而是始终围绕着人物。其实我们日常生活里也会有,虽然平时大家不会乱跳舞,但是当你的某种情绪抵达某一个点,有些人就会抒发情感,必须通过肢体的、舞蹈的方式。当然在更多情况下,我们一般都是唱歌对吧?喝酒聊天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开始唱歌,这就是我们日常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还是从人物出发,比如在《漫长的告白》里倪妮的那场舞蹈。因为在合作之前,我多少了解过她的成长,发现她小时候得过江苏省的国标冠军。所以,我就在电影里安排那场舞蹈。她当时还问我,为什么要加舞蹈。我说,你不是冠军嘛。有过舞蹈训练的人,身体是有记忆的。

  只要有能力和记忆,当某种情绪到来时,就会自然而然地释放出来。如果要从剧情上来圆,影片里也有提到,他们以前在北京的时候,立春教过阿川舞蹈。而其实舞蹈也好,唱歌也好,很多都是从男女角色的情绪里出来的,他俩谈恋爱的时候他教过她,他俩的记忆就会有一个联结。

  而立冬跟他俩的记忆是隔断的,但在后面我也安排了立冬的舞蹈。因为他以前偷偷学过,当年哥哥跟阿川恋爱时,他就是他们的跟屁虫,性格内向的人就会默默地学。

  到最后,他要离开阿川的前一个晚上,他去阿川房间,在他敲门之前也跳了一段舞。所以说,这一切安排其实都是彼此联系的,如果没有关系,你突然来一段舞蹈,就会很突兀。

  林夕:你以往的电影常用小城市命名,比如《庆州》《福冈》等,而《漫长的告白》原来的片名“柳川”也是把地方名跟人物的名字勾连在一起。可以具体谈谈吗?

  张律:这部电影从构思到写剧本,再到找演员拍摄,整个时间都很短。但是,我对这个空间的感受也有十多年了。我在韩国教书的时候,离柳川就很近,跟那边有过十多年的来来往往。柳川其实就在福冈县内,从福冈到柳川,坐轻轨也就花费五十分钟,所以我经常过去。

  我第一次去印象最深,那里非常美,而且没人,空城。咱们这边要是有这么美的地方,早就挤爆了。当地人说柳川是“威尼斯”,但威尼斯人满为患,那边则完全是空的,几乎就只有老人和小孩,很安静,在那里拍片就太容易了。

  柳川的得名源于其运河边上都是柳树,柳树的影子倒映在运河里。我们坐船过去,或者在岸边坐着聊天时,看着那飘逸的柳树,柔美的流水,你脑海里不会想到一个男性。那样的空间,我就觉得特别像一个美丽的女性。然后我就由此开始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个叫柳川的姑娘呢?

  咱们百家姓里有“柳”这个姓嘛,柳川这个名字没问题。我身处在那个美好的空间里,就想,如果有个叫柳川的姑娘来到柳川这个地方,肯定会很有意思。

  当时就一闪而过的念头,但这个空间我一直忘不掉。忘不掉的空间,我只要有契机就会去拍。有趣的是,我拍摄这部电影的心理动机,本来是说“有没有一个叫柳川的女孩来看柳川这个地方”,后来拍着拍着,我的顺序就变了,变成“一个叫柳川的地方一直在等待叫柳川的女孩的到来”。

  林夕:听您这么一说,我想到影片中有很多潜意识的、像梦境一样的场景,可能有些观众会有疑问,会分不清这些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立冬的梦呢?可以说,您在影片中所呈现的这种混杂着记忆、历史、潜意识的现实,观众们也许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想问您是有意这样设计,还是直觉性的表达呢?

  张律:其实是因为尊重现实,我纯粹就是从自己生活里的感受出发。有时候我们看电影,常常会说这个是现实,那个是梦幻。但其实,我们在现实生活里不是这样的。

  文化自然会有它丰富的地方,也有它细分的地方,一旦细分起来,概念就产生了。比如这是现实,那是梦幻,我们往往把现实和梦幻切分很明确,以致于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就非常明确地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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