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秋雨如注,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我。我又一次梦见了父亲,他依然佝偻着身躯在田地里挥汗如雨地劳作。父亲去世已近10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父亲。也许他依然惦记着在外谋生的儿子,也许他依然操心着秋雨中没有收获的庄稼,悄然走进儿子的梦中,捎来生命中无尽的浓浓父爱。
父亲命运多舛,四五岁时不幸在山坡放牛时摔伤了髋骨,由于当时医疗条件限制,导致骨缝愈合不齐,以至成年之后走路不太灵便。16岁那年,父亲刚读完小学就因超龄而辍学。从此,他就没有离开过土地,起早贪黑,春种秋收,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们兄妹5人长大成人,体体面面送走4位亲人,期间的辛劳与辛酸,无奈与奋争无人能体会。 打我记事起,父亲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没有清闲过一天。村子老一辈人讲,父亲刚从学校回来的那几年,就加入了从县城往山里背货的队伍,为了挣几元运费,每天要走近百里山路。我读高三那年,父亲与邻居一道在水库附近开山取石修筑沟坎,不慎被垮塌的山石砸伤;当我在医院见到腿上缠满纱布的父亲时,手足无措的我不由得潸然泪下;父亲一脸倦容悄然安慰我,骨头没有伤,住几天就好了,叮嘱我安心上学。 不幸的是我也染疾而残,父母淡然接受残酷的现实,尽心尽力给予我更多的关爱,生怕伤害了我多愁善感的心。上帝关闭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身体的缺陷,无法阻挡求知的步履。父母亲人满腔希冀我能考入大学,好舒缓心中的郁闷,能在乡邻面前扬眉吐气。那段时间,父亲曾为我的高考成绩过线欣喜,也为可能落榜担忧。现实击碎了梦想,九月的风没有吹开大学的校门。父亲如自己当年失学一样,没有过分的悲伤,只是劝慰我哪里黄土都能养活人,村子里祖祖辈辈当农民的多着哩,只要勤快就不会饿着。父亲的话是朴素的,父亲的理是浅显的,父亲的情是深厚的,只是把刻骨铭心的失落和痛苦藏在心里。 父亲自强不息、乐观处世、默默坚守的生活态度潜移默化影响着我,我不愿成为父亲一辈子的负担,更不想生活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身体的残疾不是生命本身的过错,唯有挑战命运的不公,也许才可显示生命的真谛。我想自学中医,父亲进城卖菜时饿着肚子,省钱到书店为我买书。我参加自学考试,父亲全力支持我复习,尽量让我少干农活。 父亲的身体一向硬朗,记忆中就是春天有时腹部疼痛,最重的一次是做过阑尾炎手术。那天,突然接到弟媳电话,说父亲突然腹疼不已正在往县医院送。后又转来安康治疗,半月过后病情有所缓解,却被诊断为胆囊癌,因父亲肺功能太差无法手术,万般无奈只得回家保守治疗。其后的一年多,我们没有告诉父亲的病情,坚强的父亲也没有过多问及,始终以为只是胆囊炎而已,只是在疼痛难忍时到十堰和本地医院对症治疗。我咨询过不少医生,也查过不少资料,像父亲这种情况,一味化疗放疗也许会缩短生存的时间,家里决定放弃了去做化疗放疗。2012年12月,因要去成都开会一周,临行前我回到镇医院看望父亲,他气色尚好,还说有个熟人想要我电话号码,让我给他写在纸上。 会议没有结束,就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躺在床上的父亲,剧痛折磨的他目光呆滞,见我回家仿佛有了一丝亮光。我依然相信父亲生命力的顽强,因为别人告诉我,10天前他还在油菜地里弯腰除草。凭直觉以为父亲还能挺一段时日,就径直接父亲来到市里的医院。那天上午,父亲强忍着疼痛,还催我去看检查结果,我轻描淡写地说挂着消炎针,症状就会慢慢好转。下午2时许,我回家取户口本,还没有到家就接到妹夫电话,说父亲走了。 欲哭无泪,愧疚终身。或许,我不听信别人的经验,按照医生的建议直接去给父亲化疗放疗,父亲可能依然健在,然而世上哪有后悔药呀! 生命的长度,谁都无法选择,人人都是生命的过客,渐渐在岁月的磨砺中读懂了父亲一生的不易和坚强,顿悟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奈。父亲的坚强乐观一直影响着我,给了我直面生活的勇气和信心,这些年来,我恪守做人做事的底线,重情守义,勤勉工作,达观生活,仅此才是对父亲最好的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