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我正心安理得的花着家里的钱四处溜达,打着文青的旗号,大言不惭的说要去看遍祖国山川。 大学留在本城,想着离家近回去方便,可慢慢对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和一成不变的家乡路失去了兴趣。起初撒谎说,学业有些忙,礼拜天可能回不了家了,我妈说,那就留学校吧,她也挺忙的,没时间顾上我。 于是心安理得的挥霍着时间,因为没有课程,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余下的时间全是自己的,自由到无所事事的我开始迈出了不安分的脚步。 朋友说,那些年的我比同龄人都成熟,知道自己想要的,并勇敢去追求,很羡慕。我微笑着想,如果这句话被那时的我听到,是不是会自鸣得意、心花怒放呢? 我太了解自己,叛逆的,任性的,倔强的,迷茫的,那些年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不甘按部就班,努力想去证明自己有多努力。后来才明白,努力是一道实践题,而不是一道证明题。 二十岁是我成长的分界线,从一个糊涂蛋到一个想要去活明白的人。至今也不知道二十岁那年到底是什么经历触动了我,像是一夜间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开始对父母的付出给予回应,对身边温暖陪伴的人心存感激,对自己盲目的生活认真梳理,迟后苏醒的我,不求过得多好,只想认真对待每一天。 前几天收拾识字卡,有张图片上是头肥硕的猪,想到教儿子时他一脸不知何物的表情,不禁感慨时光转得太快,快到我们之间差了一个时代。 我给儿子讲了一段故事。 小时候家里穷,一头猪是我们一年的学费,姥姥每天提着十几斤的猪饲料一趟又一趟往返在家和猪圈之间,一天又一天,就为了让它长肥点儿,多卖几个钱,供我们上学。 我讲的眼角含泪,儿子却忙着拼他的小火车,果然差了一个时代很难感同身受,况且他年龄尚小不懂人世。 在一个冬天的凌晨,大约五六点钟,天色漆黑,西北风挤进墙角的缝隙,吹在裹着被子熟睡的额头上,有些冰凉,突然听到撕心裂肺的声音,像是某家老人去世时儿女悲痛欲绝的哭嚎声。仔细一听,声音是从自家院子传来的! 裹着棉袄出了房门的我们看到的正是瘫坐在地上,满脸泪水,哭声沙哑的妈妈! 猪丢了,妈妈哭了,哭的很绝望,一头猪是我们一年的学费,学费没了,可学还是要上啊。那个年代的农村,温饱刚刚解决,生活都不宽裕,借钱很难。不知道爸妈如何解决的学费问题,只记得我们的学业并没中断过,后来,再没人提起那头被偷的猪。 如今新农村建设很多年,生活从自给自足到大有剩余,大家忙着农耕和外出打工,再也见不到饲养猪羊的院落。回了很多趟老家,除了图片和电视动画外,孩子几乎对猪没有更形象的概念。 我和儿子聊被偷的猪时就像奶奶曾给我们讲饥荒时吃树皮一样惊讶和不解,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被说出来时总像是在讲故事,一个冗长又索然无味的故事。 后来的我们长大了,父母却老了,蹒跚的脚步、花白的发髻,午饭后的瞌睡、凌晨五点的遛弯,他们从一日三餐的唠叨变得沉默寡语,忙碌了一辈子的他们终于也变得柔和温顺了,对很多事情不再愤愤不平,对我们几个儿女的生活不再胡思乱想夜不能寐。 前两天,不小心惹爸妈生气了,倔强的我们争吵不休,而他们却出乎意外的平静,事后,给妈打电话,她说,日子总要经历一些好的或坏的,所谓争吵不过是换一种形式表达自己的想法,因为有时好好说话并不能引起对方的重视,但愤怒伤身,你们都要学着收敛脾气,好好学会相处和自处。 长大后的我们努力改善着生活,与人为善,不曾与人为敌。在某个冬日的凌晨不经意的会想起瘫坐在地上满脸泪水的妈妈,那无助的哭嚎和凌乱的头发在寒风中微颤着挥之不去。 我常说,苦日子是暂时的,生活总会越来越好,守着这份信念一路乐观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