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我心目中最伟大、最无私、最称职的父亲。父亲的一生,因为家中老人的数次阻拦,一直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成为公职人员。一生没有离开黄土地,一边从医,救助乡邻,一边务农。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叔叔和我们姊妹几个的身上。不管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他都默默的忍受着。84年分家单过时,正值我们姊妹四人都在上学,家里劳动力不足,村子中很多人都预言我们四个肯定有人必须辍学。父母克服了巨大的困难,不分昼夜,拼命劳作,非但没让我们辍学,生活也逐渐的有所好转。父亲智慧的安排着家中的一切:他开私人诊所,养几十箱蜜蜂,周密地安排农田的种植……母亲养家兔,养鸡、养牛等贴补家用。 父母辛勤劳作,节衣缩食,换来我们的学费和衣食住行。我和弟弟在县城上高中的几年,父亲经常要骑车五十里去看我们,送粮送钱。我上高一那年冬天的一天,气温骤变,突降至零下10°,父亲担心怕冷的我受冻,凌晨4点起来到农田干活,上午到县城给我送被子。走到梦岗时迎面开来一辆大货车,筋疲力尽的父亲神思恍惚,一下连人带车骑进路边的水塘里,给我的被子没湿水,父亲的衣服湿了不少。课间我正在教室内说笑,同学告诉我有人找,我匆忙跑出来,一眼看到寒风中的父亲。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父亲衣衫单薄,部分地方已经结冰,瑟瑟发抖地站在教学楼前看着我教室的方向。我瞬间泪奔,心如刀割…… 我的身体素质一向不好,在泰山乡中上学时,经常咳嗽,父亲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带我到县城找他的朋友看,利用各种单方治。因为身体的原因,每周父亲都要送我去乡中上学。现在看来很正常,但在我求学的年代,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是很少的。高二第二学期,我又患上了胃病,除了正常上学的费用外,还要经常吃药。当时班上70多人,我是唯一一个能每天吃一个鸡蛋补充营养的乡下学生。而我的父母在家干农活,不管多累也舍不得吃一个鸡蛋。母亲现在每每回忆那段艰难的日子,总感叹说“当时要能舍得吃个鸡蛋就好了”,因为现在她血脂高,有足够多的鸡蛋而却不敢吃了!! 一个农民家庭,同时供应四个孩子上学,其中的心酸是外人无法想象出来的。为了增加收入,父亲开始跟同村的伯父学养蜜蜂。在养蜂的十几年间,最让我揪心的是每次搅蜂蜜的日子。尽管有家人拿着喷雾器喷烟保护父亲,但仍免不了父亲在整个操作过程中数次被蛰。蜜蜂蛰在父亲手上、脸上,疼在我们心上。哪种无可奈何的疼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得。蜜蜂蛰疼父亲时他常常气愤之极,发誓不养它们了,甚至想一把火烧掉它们,但过后就似乎忘记了,阴天下雨没法干农活时就精心侍弄这些让他疼爱的小精灵。因为它们能换来我们在学校的可口饭菜。 我是父亲的开心果,我们父女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我给父亲带来了很多欣慰开心的欢笑。我对父亲也非常依恋。87年考上大学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因为思念父母竟然一夜未眠,流了一夜的泪。幼稚的我写信告诉父亲我很想家,父亲接到信后,扔下当时繁忙的农活到信阳看我。我大学毕业了,却做了对父亲来说很残酷的事情:离家到大西北了。不管生活多么艰辛困难从来很少流泪的父亲背着我流了不少的泪。但我为了心中的理想依然决然的离家走了……这一走就是三年。那时候没有电话,更没有网络,只能依靠书信传递信息。一封书信,来往至少半个月,承载着太多的牵挂和思念在河南泌阳和甘肃玉门之间游走。92年10月父亲实在放心不下,亲自到玉门看我。看到当时生活困难窘迫的我,一下子病倒了。在玉门的半个月,父亲一直没有彻底病愈,带着太多的不放心踏上了回乡的路。99年父亲第二次来西北看我,我已经从玉门搬迁到了新疆哈密。我的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变,从原来低矮的平房搬进了楼房。父亲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家里安装了电话,随后又给他买了手机,缩短了我和父亲的距离。我只要想他,一拨电话,就能听到父亲亲切的声音,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我们都在享受这样美好的生活和平凡的幸福。谁能想到这样的幸福突然被上帝收走了。2006年9月19日,父亲感觉吃饭不香,自己在医院检查查出胃癌,那段时间的事情刻骨铭心。我9月23号从哈密到郑州,24号凌晨到郑州,父亲怕我半夜下车后害怕,执意要到车站接我。快下车之前,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哭得一塌糊涂。下车后看到父亲消瘦的高大的身躯,我强忍着泪水,埋怨他为啥非要来接我,他说:“我现在还有这个能力来接你,我知道你胆小,又带着钱”我多想放声痛哭,但看着淡定的父亲,硬是忍着了。26号在郑州一附院给父亲做手术,手术很成功,我们又看到了希望,更相信科学,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去治疗。没想到化疗的副作用摧毁了父亲的身体,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和家人忧心如焚,想尽各种法子给他治疗,终没有留住父亲的生命。父亲的去世,给我留下了永远难以抚平的伤痛。2007年我担任我校最好班级的班主任,来自中心、学校、家长的压力很大,因为家中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都在照料父亲,所以家人不让我请假回家,我也侥幸的寄希望父亲能够等我6月份高考过后回家照顾他。那些日子,度日如年,每天我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问问父亲的身体状况,每天晚上也一定要打电话。多少次,我流着眼泪去上班,擦干眼泪就进教室;多少次我在家中嚎啕痛哭,不相信父亲的身体真的回天无力;多少次面对父亲被疾病这么得痛苦不堪时,我跑到院子的一角痛哭流涕。我宁愿花干我所有的积蓄,为父亲治病,我宁愿以我的阳寿换父亲再多活几年……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了我的学生们,我没有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这将是我终生难以弥补的伤痛。每每想起来还是锥心的痛。家里刚装上电话时,父亲听说有视频电话,就幻想有朝一日能和我视频对话,现在有了各种视频的方式,而我却无法看到天堂中的父亲。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人生最大的痛。此生无法报答父亲的养育知恩,希望他来生还做我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