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是个急脾气的人,看到这种情景,便让母亲先去祭拜,自己拿出工具将那围在供台边的野草野树尽力清除掉,边清除边说着最近的烦心事。 母亲有时回应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说着姥姥生前的事情,然后用手擦着泪。我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看着那小小的供台,也触景生情,朝着姥姥的供台拜了又拜,突然觉得眼泪要出来了,便转过身去,对着青山蓝天,掉下了眼泪,心中撕声的喊着,姥姥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你看见了吗,你听见了吗?眼泪是止不住的,母亲叫我过来叩头,我没看她,忙低头趴下,怕她看见我的眼泪,我用力的叩了几下,母亲拉起我来,姨笑着说看这孩子,我吸了口气,又转过身去。 祭拜完毕,我跟随姨和母亲慢慢下山。临走时,我又向供台望了一眼,心中的歉意更增添了许多,想我这些年在城里住的舒服了,不回来看看已是不该,回来时又是百般的不愿,真是大大的不该。自责了一会,我见母亲二人已经走远,忙追赶上去。 母亲与姨正在闲聊,我跟在后面,静静的走着,她们谈话的内容大多是生活不易,奔波劳累,有时也会谈到我,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最后,她们聊到了姥爷。 我竖着耳朵听着,姨正在抱怨姥爷花了大把的钱买了一个家里用不着的东西,她为姥爷的固执感到无奈,母亲也插上几句,说着年老的姥爷与年轻时并无两样,固执了一辈子,她们姐妹俩说着姥爷,又自然的扯到姥姥身上,说了一会,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又沉默了。 "爸,最近又抽烟了?"母亲走着走着,突然想起离家的那一幕,皱了皱眉,问道。 姨看了一眼母亲,默默的点了点头。果然,母亲一听,又生起气来,口中埋怨着姥爷身体不好的话,姨忙说,"也没什么,每次这个时间,爸总要抽几根,平时倒是不抽。"母亲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扯起了其他的家常。我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姥姥去世,按照习俗,入土之前,都要办个晚会,送亲人远去。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要办这个晚会,后来倒是想明白了,其因或许有二,一为送逝者,二为宽世人。 那天的晚会开的很盛大,母亲和姨花了大价钱请了镇上最好的班子,不太大的院子里挤着满满的人,男女老少,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被请了来,晚会很好看,我们这些孩子玩的看的吃的都很开心,而母亲她们却明显没有什么笑意,眼泪在脸上挂着就没掉下来。 晚会结束后,人大都便走了,院子又变得空荡起来,母亲与亲戚们忙着打扫院子整理东西,我和弟弟们就找屋子睡觉,突然我看到了一个人影,走近看才发现是姥爷,他蹲在墙角用力的抽着烟,皱纹横生的脸上更显衰老,周围的地上有着数不尽的烟头,我很少见一个人抽烟抽成这样,但是姥爷做到了,之后,就听见一段咳嗽声,有着难以形容的剧烈。我看见了姥爷,姥爷自然也看见了我,他站起身来,双手用力的在脸上搓了几下,然后走过来抱起我,慢慢往屋子走去。 "以前都是姥姥陪着你睡的,今天姥爷和你一起。"姥爷的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因为抽烟,还是因为伤心缘故,我用力的点点头,眼泪也流了下来。 那晚,姥爷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我轻声唤他,他才不再反复,好像怕影响我睡觉似得,只不过在此之后我隐约感觉到他的身子在抖,还有断断续续抑制的泣声。 我回忆的愣了神,母亲叫了我几声,我才听见,忙跟着母亲回到了家里。在家待了几日,便打算回去,姥爷出门送我,非要给我塞钱,我挣扎着不要,但终究拗不过姥爷,将他的钱收下,放在了包里。姥爷看我收下钱,又抬头看我,想要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车子开动了,才听见姥爷喊着,"小鹏程,好好学习啊,记得回来看姥爷,姥爷给你做好吃的。"姥爷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探着头向后看,姥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好像也发现了我一直看他,站着没走,我依稀还能看见他在朝我不断挥手。正如以前姥姥在世时一般,只不过那时是他们二老一起,可如今...... 我收回目光,眼泪又在眼眶里转着,我平复了心情,倚着窗,目光投向窗外,窗外的天气越来越好了,青山绿树,阳光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