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离家的子孙,在离家之前,都要归乡祭祖。 我本不愿回去,但却被母亲强硬的口气否决了我所有的申辩,不得已答应随她一起。 母亲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日,便订好了车票,早早拉我起来,奔往车站,我还来不及与朋友们告别,便踏上了归乡的旅程。 我有些晕车,想找靠窗的位子坐,可是位子已经没有了,我站着不愿上车,母亲说多坐自然就好了。拉着我便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我虽然不认为她说的对,但又不好明面上表现出来,只能姑且唯唯答应,跟在她后面坐下。 后来发现母亲的确是对的。如今我坐车早已不再晕车,朋友们问我为什么不晕车时,我总能想起这句话来。 随着车子的发动,我知道已经无法挽回要走的事实,只好闭上眼睛等待回去。母亲放好了东西,郑重的对我说:"这次回家主要是祭拜一下姥姥,你也好久没回去看姥姥了,如今要走了,回去看看她,她在世时对你最好了......"母亲说到后来声音却越来越含糊,我抬眼去看她,她的目光已经有些空洞,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眼角还有些泪光闪动。这样的神情我不是第一次看见,每次母亲提起姥姥,神情总是如此,我见此也郑重的应了一声。 我托着下巴,目光投向窗外,阳光洒在青山绿树间,使人的心情一片清明。我也在此时想起姥姥的事情来。 我是独子,住在城里,一年才能回去两次,家里还有两个表弟弟,不过因为经常混玩在一起,倒也如亲的一般。 姥姥对我三人很好,不过对我却尤其要好,可能是因为很久见不着一面,所以我每次回去家里都很热闹,姥姥也会换着花样的来满足我刁钻的口味。姥姥的米琪儿是做的最棒的,我每次都要吃上几大碗,直到实在吃不下才肯罢休。姥姥去世后,母亲也学会了做这种饭,也常做给我吃,但与姥姥相比,就要差很多了,母亲也有自知之明,不与姥姥相比,但每次做好,都会与我说,你最爱吃的饭来了,每次我吃完,也会问我,还记得姥姥做的味道吗?不得不说,每次我听到这一句话,我的鼻尖都变得酸酸的。我只好狠狠的吃上几碗来回答母亲,母亲看到总是笑着喷出了眼泪。 回忆到此,我觉得眼眶有些积水,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已经熟睡,只是紧皱的眉头不知梦到了什么。 姥姥得病时,我已经上了初二,暑假回乡去玩,姥姥已经下不了床了,她躺在床上,在我进门时,她的目光突然迸发了些光亮,我蹦跳着跑到她身边,喊了声姥姥,她温柔的笑了,那种笑容我直到现在仍然记忆深刻,我问姥姥你怎么了,也许是她怕我担心,只是笑笑,便让我去玩了,她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目送着她最喜欢的孙子,跳跃着离开了她的视线。 幼时的我,只知道玩闹,却一点不知道姥姥的病情何等严重,我啊,真是个不孝的人,姥姥去世后,每次想起姥姥,我总会这样想,想我那时为什么不能多陪陪姥姥。 姥姥在那个暑假去世了,晚上我们坐了连夜的车赶回家里,那时的我还有些不太相信,总觉得姥姥还会起来,总会笑着再与我说话,可终究不可能了,我哭了一会,慢慢睡着了,母亲抚着我的背,腰挺的直直的,我醒来后,母亲仍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不变,只是脸上刻着浓浓的倦色,眼睛已经红的快要渗出血来,我有些害怕,便问母亲没事吧,母亲强笑了一下,摇摇头,又恢复了原来的动作,一夜未眠,等母亲回到家里,见到姥爷,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也跟着哭。 车子到站了,许久没回来,家乡已经变了样子,我和母亲下了车,有人把我们稍回了村子里,之后,我见到了姥爷,姥爷的身体还很硬朗,只是胃不好,这时我突然觉得姥爷的身子变低了,便伸手去抱他,他热情的与我相拥,脸在我脖子上蹭着,那扎人的胡子仍旧不减当年,我苦笑着推开姥爷,准备上山去祭拜姥姥的东西。 收拾好后,我便问姥爷也要去吗?姥爷沉默了一下,拿出烟来抽了一口,才摆了摆手,你们去吧,说着便出了门。 上山的路不好走,也许是因为刚下过雨,我也不再是年少的小孩子,走路比起以前沉稳了许多,不再蹦蹦跳跳的走了,走了许久,母亲才示意我停下。 荒草丛身的地方里,有个小小的供台,因为野树杂草百生,不仔细看,还辨认不出那是个供台,村里虽然现在有了发展,大多都有了闲钱,但还是习惯尊重祖宗的规矩,埋在山里,入土为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