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深筒套鞋,多扎点稻草应该可以下山,雪这么亮,手电筒就不带了!”父亲一边将被母亲裹成一个大棕子的我背上肩膀,一边答。又听到母亲喊:“老四(父亲排行第四),门口冰这么厚, 只怕下不得山呢!” 那时,我家住在山顶的宿舍区,而医院却在最低处的山沟里,我们平日去学校要经过医院的,那条下山的“天梯”,我一般要走三十来分钟,这几天,这条道就是白天也见不着行人影子的,雪早都可以埋掉一个孩子了!何况还是三更半夜呢!母亲的担忧自是不必说。 果然,才出门,父亲就被冰雪逼回来了,放下我,听见他在叫母亲“去给我拿几个马钉来,冰太厚了,踩不稳,绑几个马钉在鞋底才行。”这次,父亲在门前试着走了几步才回来背我。父亲那温暖而宽阔的背就是我心中的一座山,一座可以承受风雪的山,一座可以护我入梦的山,一座可以载我前行的山。 早已记不住我是怎样一次又一次逃过病痛魔爪的,但那个被父亲趔趄步伐的震颤不时惊醒的风雪之夜,那个半夜睁眼仍觉得世界太明亮的寒冬,那个医院门口父亲额角的汗滴将积雪砸出的点点深坑,却是再也无法从记忆中删除,反倒伴着自己为人母的艰辛而愈发的清晰起来,常常将心底某处温柔的角落拉扯得隐隐作痛。 早几天,我做鼻窦炎手术没敢告诉他,可巧昨天有事他打电话过来,便知道了,今儿从老远的乡下提了母鸡、黑鱼、青菜这一大袋的,赶早班车就来了我小城的家。这周我一直住在医院,老公一下班也往医院赶,家里自然是一杯热茶都没人准备的。那个被长途车颠簸了一个上午仍坚持要让女儿喝上鸡汤才放心的老父亲,那个将女儿宠到至今不谙炊火事的老父亲啊……这碗鸡汤不等入喉早已化作万千柔情…… 想着想着,泪水早已濡湿了被褥。这些年来,岁月在父亲的脸颊刻下了多少印记,父亲便在儿女们身上倾注了多少的心血,而我,不知有多久没牵过那双宽厚的手掌了,似乎,不经意间已淡忘那手心里别样的芬芳了,女儿连一句普通的“爱您”都未曾表达过 ,父亲啊!可知道,女儿是怕这简单的倾诉分量太轻,无法承载您父爱的厚重啊!任凭时光荏苒,您都是女儿心中永远的阳光地带! 泪水盈盈中,我又清晰地见到了我的老父亲:厨房的烟雾氤氲里,记忆中那像一座大山一样的男人,脊梁已不再健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