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水面上升起,依然笼罩于黑暗中的城市里跳起点点银光,有些银白的东西在闪闪发光:那是停在某个院落的一辆车子的辕木,一块挂着的破布,一堵墙壁的角落,或是大的钻石在四处光华煜煜。面那些朦胧的废墟、黑黝黝的土堆、花园,则在黑暗中形成更深的一块块。在郊镇马勒加的末端,渔网从一座房子延伸到另一座房子,活像张开双翅的巨大编蝠。将水引上宫殿最高层的水车,再也不发声了。骆驼像鸵鸟一样肚子贴着地面,在平台中央静静歇息。看门人倚着门槛在街上熟睡。巨大的石像在荒无一人的广场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祭神的牺牲品余烬未灭,不时从青铜瓦片的缝隙里冒出一股烟味。沉闷的微风夹带着香料的香味把海水的气味吹送过来。在迦太基周围,月亮的寒光同时洒落在群山环抱的海湾和突尼斯湖上,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栖息在钥滨沙滩上的红鹳鸟排列成玫瑰红的长线。而再远一点,在地下墓穴下方,5大的咸水环礁湖也在像一块银子似地闪耀光芒。湛蓝的天宇在天际消失于平原的尘埃或大海的水雾之中。卫城顶上,埃斯克姆神庙周围的金字塔形柏树摇曳低语,像是城墙脚下有节奏地缓缓拍打着防波堤的波涛。
萨朗波让一个女奴搀扶着登上宫殿的平台,女奴端着一铁盘燃烧着的火炭。
平台中央放着一张小象牙床,上面铺着猞猁皮,放着一只鹦鹉毛靠枕。鹦鹉是供奉神祇的、能预言未来的仙禽。四角立着四尊长形香炉,里面装满甘松香、乳香、肉桂、没药。女奴烧起香料。萨朗波凝视着北极星,徐徐地礼拜四方。她跪在依照苍穹铺上天蓝色粉末、撒漓金色星星的地上。然后,双肘贴紧身子,伸开前臂,张开手掌,在月光下把头仰起来,说道:
"哦,拉巴特娜!一…我的女抻!,'…-月亮之神!"她的声音如怒如诉,拖得很长,仿佛在呼喚什么人。"阿娜伊蒂丝!阿丝塔尔苔!黛尔斯托!阿丝托蕾特!米利塔!阿塔拉!爱丽莎!蒂拉塔!……以隐秘的象征之名,^"一以响亮的琴弦之名,^~~^大地的犁沟之名,一以永恒的寂静与永恒的繁殖之名,——黑暗海洋与蔚蓝海岸的主宰啊,一切潮湿之物的女王,向你致敬!"
她全身摇晃了两三下,然后两臂仲直,将额头贴到地面:
女奴^她缓缓扶起,因为按^礼节,应当有人把匍匐在地的祈祷者搀拉起来,这表明神祇已经接受他的祈求,萨朗波的奶妈从未忽略她在礼拜仪式中的这一职责。
她自幼就籾热蒂利达里亚的商人带来迦太基,获得解放也不愿意离开主人。她右耳上穿了个大孔,便是她如今身份的证明,一条五彩条紋的裙子紧紧裹住她的臀部,直垂到脚蹐,脚踝上套着互相碰得叮当作响的锡环。脸略有点平,脸色和紧身衣一样黄。许多极长的银针插在脑后,像太阳的光线。葬翼上挂着一颗珊瑚珠子,垂着眼皮,侍立在象牙床边,站得比赫尔墨斯雕像还直。
萨明波一直走到平台边上,眼睛环顾了一下天边,又注视着沉睡的城市上。她叹了口气,这使她的Rx房耸了起来,披在身上的没有搭钩和腰带的白色长袍也从上而下波动起来,她尖尖的翘头拖鞋缀满了绿宝石,披散的头发塞在红色的线网里。
她抬头注视月亮,哺哺祷告,祷文中夹杂着赞欹:"你在模不着看不见的光环之下旋转得多么轻盈)空气在你周围靡得光滑无比,你的运转生成了风和有繁殖力的露水。猫的眼腈和豹的花斑随着你的阴晴圆缺或长或缩。妇女在分娩的痛楚中呼喊你的名宇。你使蚌壳隆起,酒类沸腾,尸体麂烂,海底生成珍珠〗
"女神啊!一切胚芽都在你那潮湿黑暗的深处开始生长。"
"你一出现,大地就一片宁静:花儿绽开;波涛平息;疲倦的人**朝着你躺下;大海高山、整个世界,都像在引镜自照,从你脸上看见了自己。你洁白、温柔、明净、无瑕,你乐于助人,令人纯洁,明朗安详。"
月牙现在正挂在温泉山上的两个山峰之间。月亮下而有颗小星,周围一圈白晕。萨朗波又说:
"但你又是可怕的,我的女主人!……可怖的妖魔鬼怪、骗人的梦境,无不因你而生;你的眼睛吞噬了大建筑物的基石,每当你重新茯得青舂,猴子们就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