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兴以傉檀外有阳武之败,内有边、梁之乱,遣其尚书郎韦宗来观衅。亻辱檀 与宗论六国从横之规,三家战争之略,远言天命废兴,近陈人事成败,机变无穷, 辞致清辩。宗出而叹曰:“命世大才、经纶名教者,不必华宗夏士;拨烦理乱、澄 气济世者,亦未必《八索》、《九丘》。五经之外,冠冕之表,复自有人。车骑神 机秀发,信一代之伟人,由余、日磾岂足为多也!”宗还长安,言于兴曰:“凉州 虽残弊之后,风化未颓,傉檀权诈多方,凭山河之固,未可图也。”兴曰:“勃勃 以乌合之众尚能破之,吾以天下之兵,何足克也!”宗曰:“形移势变,终始殊途, 陵人者易败,自守者难攻。阳武之役,傉檀以轻勃勃致败。今以大军临之,必自固 求全,臣窃料群臣无傉檀匹也。虽以天威临之,未见其利。”兴不从,乃遣其将姚 弼及敛成等率步骑三万来伐,又使其将姚显为弼等后继,遗傉檀书云“遣尚书左仆 射齐难讨勃勃,惧其西逸,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傉檀以为然,遂不设备。弼众 至漠口,昌松太守苏霸婴城固守,弼喻霸令降,霸曰:“汝违负盟誓,伐委顺之籓, 天地有灵,将不祐汝!吾宁为凉鬼,何降之有!”城陷,斩霸。弼至姑臧,屯于西 苑。州人王钟、宋钟、王娥等密为内应,候人执其使送之。傉檀欲诛其元首,前军 伊力延侯曰:“今强敌在外,内有奸竖,兵交势踧,祸难不轻,宜悉坑之以安内外。” 傉檀从之,杀五千余人,以妇女为军赏。命诸郡县悉驱牛羊于野,敛成纵兵虏掠。 傉檀遣其镇北俱延、镇军敬归等十将率骑分击,大败之,斩首七千余级。姚弼固垒 不出,傉檀攻之未克,乃断水上流,欲以持久毙之。会雨甚,堰坏,弼军乃振。姚 显闻弼败,兼道赴之,军势甚盛。遣射将孟钦等五人挑战于凉风门,弦未及发,材 官将军宋益等驰击斩之。显乃委罪敛成。遣使谢傉檀,引师而归。
傉檀于是僭即凉王位,赦其境内,改年为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为五后, 世子武台为太子、录尚书事,左长史赵晁、右长史郭倖为尚书左右仆射,镇北俱延 为太尉,镇军敬归为司隶校尉,自余封署各有差。
遣其左将军枯木、驸马都尉胡康伐沮渠蒙逊,掠临松人千余户而还。蒙逊大怒, 率骑五千至于显美方亭,破车盖鲜卑而还。俱延又伐蒙逊,大败而归。傉檀将亲率 众伐蒙逊,赵晁及太史令景保谏曰:“今太白未出,岁星在西,宜以自守,难以伐 人。比年天文错乱,风雾不时,唯修德责躬可以宁吉。”傉檀曰:“蒙逊往年无状, 入我封畿,掠我边疆,残我禾稼。吾蓄力待时,将报东门之耻,今大军已集,卿欲 沮众邪?”保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使臣主察乾象,若见事不言,非为臣之体。 天文显然,动必无利。”傉檀曰:“吾以轻骑五万伐之,蒙逊若以骑兵距我,则众 寡不敌;兼步而来,则舒疾不同;救右则击其左,赴前则攻其后,终不与之交兵接 战,卿何惧乎?”保曰:“天文不虚,必将有变。”傉檀怒,锁保而行,曰:“有 功当杀汝以徇,无功封汝百户侯,”既而蒙逊率众来距,战于穷泉,傉檀大败,单 马奔还。景保为蒙逊所擒,让之曰:“卿明于天文,为彼国所任,违天犯顺,智安 在乎?”保曰:“臣匪为无智,但言而不从。”蒙逊曰:“昔汉祖困于平城,以娄 敬为功;袁绍败于官渡,而田丰为戮。卿策同二子,贵主未可量也。卿必有娄敬之 赏者,吾今放卿,但恐有田丰之祸耳。”保曰:“寡君虽才非汉祖,犹不同本初, 正可不得封侯,岂虑祸也。”蒙逊乃免之。至姑臧,傉檀谢之曰:“卿,孤之蓍龟 也,而不能从之,孤之深罪。”封保安亭侯。
蒙逊进图姑臧,百姓惩东苑之戮,悉皆惊散。垒掘、麦田、车盖诸部尽降于蒙 逊。傉檀遣使请和,蒙逊许之,乃遣司隶校尉敬归及子他为质,归至胡坑,逃还, 他为追兵所执。蒙逊徙其众八千余户而归。右卫折掘奇镇据石驴山以叛。傉檀惧为 蒙逊所灭,又虑奇镇克岭南,乃迁于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姑臧。傉檀始出城, 焦谌、王侯等闭门作难,收合三千余家,保据南城。谌推焦朗为大都督、龙骧大将 军,谌为凉州刺史,降于蒙逊。镇军敬归讨奇镇于石驴山,战败,死之。
蒙逊因克姑臧之威来伐,傉檀遣其安北段苟、左将军云连乘虚出番禾以袭其后, 徙三千余家于西平。蒙逊围乐都,三旬不克,遣使谓傉檀曰:“若以宠子为质,我 当还师。”傉檀曰:“去否任卿兵势。卿违盟无信,何质以供!”蒙逊怒,筑室返 耕,为持久之计。群臣固请,乃以子安周为质。蒙逊引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