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中等规模的三居室套房,客厅中,有多个门洞相连,有的门敞开着,有的门关闭着
老爹,白发苍苍,七、八十岁光景 儿子,刑警,五十来岁,平头,身着夹克便装 老妈,卧病在床,瘦骨嶙峋,头发凌乱,唯有眼光炯炯闪亮 他们各说各话,神情凝重但声调都很平静 老爹:我正在度着我的风烛残年,而你妈妈危在旦夕。 儿子:我在追查一名凶手,凶恶的罪犯正在逃逸。我的任务就是把他缉拿归案。 老爹:属于我的日子无疑已经不多,属于你妈妈的可能更少。 儿子:我不得不去缉凶,我已经发觉了蛛丝马迹。关于犯罪的线索就像流星划过天际,时光很快会使它陷于湮灭。 老爹:时光,对我们来说,已经变得残酷。 儿子:时光就是罪犯逃离案场的距离。距离越远,将他们缉拿归案的难度就越大。在我的眼中,时光就是罪犯。 老爹:但是,我和你妈妈不得不度过这有限而又漫长的时光。每一个夜晚,在你妈妈的呻吟里,我都觉得时光被拉得很长,很长,很长……我们似乎停止在这里。 儿子:你能想象吗?凶犯是多么残忍!他杀害一个青春美少女,尸体被分离成碎块,被抛弃在污水横流的河道里。没有人能容忍这种野兽般的行径,凶犯需要为之付出代价。可是,他依然逍遥法外,也许正在某处里看着电视里的《梦想舞台》,品尝着美酒。 老爹:我们想忽视时光,可是时光却不时跳闪在我的意识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你妈妈。我时常不经意地想:我本人也是需要安抚的。 儿子:时光似乎能够帮罪犯抹平了一切。尸块很久才被发现。尸块被发现时,已经有一种不能让人亲近的气味。你能想象一个肌肤闪光的美少女会变幻成那种令人恶心、呕吐的气味吗?但正是种种令人难受的景象,激发出我的正义感。 停顿 我要从湮灭的时光里寻找到过去。尸块会糜烂,但糜烂依然会留下踪迹。锯齿,还停留在骨骼上。 老爹:没有人在青年时代更多地去想象自己的老年,可是在老年,我会不断地回想青春。 儿子:尸骨终究会化为尘土,可是在尸骨还是尸骨的时候,我们要留下某些证据。这些证据,将让某些人对历史负起责任。 老爹:反思历史,似乎充满了心酸,但终究是欢快的。无论我们年轻时犯过怎样的错误,我都不会记恨历史,毕竟那是充满希望的历史。 儿子:历史就是一桩桩血淋漓发生的罪案。有一些人死在无辜的青春时代,有些人带着不可饶恕的罪孽活到了自己的晚年。那是他们不当有的晚年。 老爹:近来,我不断陷入认识你妈妈那种场景的回忆。回忆是甜蜜的,可是,你妈妈如今躺在床上,有时我也会从镜子里瞥见自己的脸,苍老而衰败,我会陷入恍惚,我会不断地问自己:这是我们吗? 我和你妈妈是在媒婆的介绍下认识的,我们都有苦难的童年。正是相似的童年生活使我们走到了一起,但也正是这种表面的相似伤害了我们后来的生活。 儿子:……锯齿切断骨骼的时候,不可能不发出声音。与那名美少女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有人会生出那种歹念? 老爹:你妈妈那时很年轻,当然,我也英俊潇洒。萌生爱意,会使青春散发出异样的光芒。爱情,那么的甜美。可是,当我们步入婚姻之后,属于我们的是无尽的争吵。 儿子:世界总是充满奇异的各种矛盾。但矛盾不一定都要在激烈的争斗中才能平息。 老爹:属于我们的争吵,如今也显得美妙起来。我们都曾活着自己的世界里,但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遇的时候,我们真的能做到合二为一吗? 儿子:每个人都只能属于他自己,每一个人都不具有剥夺另一个人的权力。 老爹:爱与恨相距并不遥远,有时他们就是并蹄莲,拥有同一个根源。我和你妈妈也曾有过水火不容、几近分手的时候,但我们还是忍受着生活在一起。之后度过了曾经以为会很漫长而如今看来又极为短暂的岁月。 儿子:一个人的生不能依存于另一个人的死。 老爹:在死亡这种事上,我曾经感到很忧伤,可是,如今又看得很平淡。每个人最终都会归于飘渺的白云,或者陷入黑涔涔的泥土。 儿子:死后,并非一切都会化为无。无中也存于一种有。我要从有中去寻找一种更确切的有,一种实物性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