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丝瓜开花了,现在只是静待挂果,还有那久远的那份甜。 今年三月底,封控前“放风”松江菜地,正巧隔壁一菜农播种丝瓜,听说是久违了的有棱丝瓜,赶紧讨要几颗种子,回家即种于阳台花盆,一月有余,尽管天天浇水,就是毫无动静,猜想是不会发芽了,正值疫情期间,葱蒜芹还得自给自足,重又种上蒜头,蒜苗没两天就蓬**来,就在快要忘记那几粒丝瓜种子时,两片嫩绿却破土而出,羞怯地向我招呼:嗨,我来了!从那天开始,家里拥挤琳琅的植物花卉里,我独宠这株丝瓜藤,遐想收获丝瓜那一天,我定嚼出瓜尖的那份甜。 初识有棱丝瓜,那是在海口。见邻居有炒丝瓜,次日,去菜市场逛了一圈,楞是没发现,问一正咧嘴笑着的卖菜阿姨:“哪有丝瓜?”“咪(什么)sai(菜)?”然后指给我看:“哦~,xixi(是丝)瓜哦!” 通体墨绿,满身皱纹的“擂槌”整齐的码在菜摊子一角。我拎起一根,硬梆梆沉甸甸的,瓜柄稍细溜尖,尾端粗大浑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隆起的几条棱脊,硬硬的锋利得直扎手,生生地将表面分割出几道沟壑,不是我固有印象中丝瓜模样。“这是丝瓜吗?”见我怀疑,阿姨操起一根就“哗哗”地刮皮起来,三下五除二地两条丝瓜已刨去了棱角绿皮,折下的柄尖咬吮在嘴里,咧嘴一笑:“很qian(甜)的,这两条送你jia(吃)。” 打那以后,我的蔬菜几乎是这个爱笑爱咬丝瓜尖阿姨给“承包”了。在她这里,我爱上了大毛毛虫似的四角豆,见识过稀少的树仔菜,领教过辣王黄灯笼,尝试过闻起来臭吃起来还是臭的“臭笋”。当然,在炎热的海南,吃得最多的还是解暑多汁的丝瓜,阿姨每次帮我刮皮后都要咬嚼丢弃的瓜尖,并且每次都会咧嘴一笑:“qian(甜)!”偶尔我也试试,是丝瓜的脆嫩与清新,就是没能嚼出阿姨的那份qian(甜)。 在海口,有一种快捷灵活且经济的人力三轮车遍布街头巷尾,呆久了,你还会发现,海口的男人一天到晚基本上都在茶楼,忙忙碌碌勤奋劳作的都是海南阿姨。她们清一色头戴斗笠,脸裹方巾,盛满了透亮阳光的水瓶,黝黑瘦小的身躯背负着椰子树的长影,穿梭在大街小巷。我也常常坐三轮车,有一次付车钱时,骑车阿姨转过头,咸咸的海风掀起大方巾一角,另一角嘴里轻咬,接下来就是那熟悉的咧嘴一笑,仿佛听到她说qian(甜)。 下午去了一趟菜市场,摊子在,菜也在,只是阿姨不在,帮她照看菜摊的隔壁大姐一边帮我刨丝瓜一边告诉我,阿姨是趁空闲赶紧去跑三轮车挣几个钱,她老公以前倒汽车,亏钱了,房没了,脑白(坏)了,大姐叹了口气:“唉,一个家,就靠她撑着呢!”我拿起刚折下的丝瓜嫩尖,脆脆绵绵地嚼出来的只有一丝苦没有一分甜。 七月份的接连几日,阿姨不在摊位,我也没在意,以为还是去跑三轮了。几个星期后去菜场,发现阿姨的菜摊前喜气洋洋地围了一圈,我挤上前去,满脸喜悦的阿姨招呼我:今天我送菜,你尽管拿哦!隔壁大姐告诉我,阿姨的大女儿考到广州的大学了。照例,我选丝瓜;照例,阿姨刨皮;照例,咬嚼瓜尖;照例,咧嘴一笑:qian(甜)! 后来,我搬离了海甸岛,几年后,路过那个菜市场,阿姨还在,开心地告诉我,二女儿小女儿都上大学了,说今天一定要送丝瓜给我,她熟练地选瓜,刨皮,我折下瓜尖轻咬,体味着那份清淡,即使是苦,咀嚼久了,定能品尝出那份qian(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