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啦吧,叔叔,”我低声说道,“这简直是个傻瓜,地地道道的蠢材!”
“有什么办法呢,老弟?”叔叔低声答道,“周围人人都说他聪明,还说,这都是他身上高贵的特性在起作用……”
“看在上帝分上,您快把他支走吧!”
“听着,格里戈利!我没工夫,请你原谅,老弟!”叔叔仿佛连维多普利亚索夫也害怕似的,用一种央求的口吻说道,“唉。你倒是考虑一下,我现在哪有工夫来管你的告状呢!你说,有人又挖苦你了,是不是?嗯,好吧: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准把事情弄清楚,而现在你走吧,上帝保佑你……慢着!福马·福米奇在做什么?”
“他躺下安歇了,您哪。他说,如果有人问起他老人家,就说他今儿晚上准备做长时间的祷告,老爷。”
“嗯!好吧,你走吧,老弟,你走吧!你知道吗,谢辽查,他经常在福马身边,所以对他我也害怕起来了。仆人们所以不喜欢他,就因为他老爱给福马打小报告。他现在倒是走了,也许明天又会挑个什么刺儿去告密!我呀,老弟,已经把那儿的事全调理好啦,现在我的心情很平静……就急忙来找你。我终于跟你又在一起啦!”他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道,“我还以为你非常生气,一定会偷偷走掉哩。我还派人去看着你。嗯,现在,谢天谢地!可是不久以前,加弗利拉是怎么啦?还有法拉列依,还有你——都赶到一块儿了!好啦,总算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终于可以跟你促膝长谈,说个够了。我要把心向你敞开。谢辽查,你可不能走;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和柯罗夫金……”
“但是,对不起,您在那儿究竟把什么都调理好了呢,叔叔?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在这里还有什么可等的呢?不瞒您说,我的脑袋都快裂开啦!”
“我的脑袋就好受吗?已经半年啦,老弟,我一直在晕头转向!但是,谢天谢地!现在一切都顺利解决了。首先,饶恕了你,完全饶恕了,当然附有各种条件;但是我现在几乎什么也不怕了。也饶恕了萨舒尔卡。萨莎呀萨莎,不久以前还……她有一颗火热的心!稍微放肆了一点儿,但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为这小女孩感到骄傲,谢辽查!但愿上帝永远赐福予她。也饶恕了你,甚至,你猜怎么着?你可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可以在所有的房间随便走动,可以到花园里去,甚至有客人的时候——总之,一切都随你的便;不过有个条件:明天当着妈和福马·福马奇的面,你一句话也不许说——这是必须办到的条件,就是说,连半句话也不许说:我已经替你答应了——你只能听长辈的……我想说的是,你只能听别人说话。他们说你年轻。谢尔盖,请你别见怪,你本来就年轻嘛……安娜·尼洛芙娜也这么说……”
当然,我很年轻,而且立刻证明了这一点:一听到这个气人的条件之后,我立刻火冒三丈。
“您听我说,叔叔,”我叫道,差点喘不过气来,“您只消告诉我一点,我就心安理得了:我是不是在疯人院里?”
“唉,老弟,你一下子又批评上啦!你怎么一点沉不住气呢?”叔叔伤心地答道,“根本不是在疯人院,而是双方都性子急了点儿。反正你也得承认,老弟,你自己的态度又怎么样呢?你记得吗,你对他胡说了些什么,对这样一个年高德劭的人?”
“这种人根本谈不上年高德劭,叔叔。”
“你说这话就离谱了,老弟!这可是自由思想啊!我个人并不反对在言谈间来点自由思想,但是说这话,老弟,你就过头了,也就是说,你使我感到吃惊,谢尔盖。”
“您别生气,叔叔,我错了,但是,我是在您面前错了。至于您那位福马·福米奇……”
“瞧,你又来了,什么‘您那位’!唉,谢尔盖,对他不要求全责备:他不过是一个仇恨人类的人罢了,他有病!对他不能苛求。但是话又说回来,他是多么高尚呵,简直是最最高尚的一个人!你不久以前不是也亲眼目睹了吗?你简直兴奋极啦。至于他有时候也不免胡说八道一气,你就只当没看见得了。唉,这样的事谁能免得了呢!”
“得啦吧,叔叔,恰恰相反,谁会像他这样呢?”
“唉,净钻牛角尖!你的心肠还不够好,谢辽查,你不会宽恕人!……”
“嗯,好吧,好吧,叔叔!咱们不谈这个。您告诉我,您看见娜斯塔霞·叶甫格拉福芙娜了吗?”
“唉,老弟,事情都是冲她来的。是这么回事,谢辽查,首先,最最重要的:我们大家决定了,明天一定要给他,给福马过生日,因为明天的确是他的生日。萨舒尔卡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但是她搞错了;咱们都去,热热闹闹地都去,在做礼拜以前,早点儿。伊柳沙要给他朗诵一首诗,这样他心里就痛快了——总之,得让他心里满意。哎呀,要是你也能,谢辽查,跟我们一块儿去祝贺他就好啦!他说不定会完全饶恕你的。如果你们能言归于好,那多好啊!你就别记仇啦,谢辽查,你自己不是也得罪了他吗……他真是一个最好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