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勃诺斯金呀奥勃诺斯金……”叔叔说道,他注视着我,好像此外还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似的,“谁能料到呢!”
“这个下流东西什么卑鄙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米津契科夫怒不可遏地叫道,但又立刻转过身去,避开了我的目光。
“咱们怎么啦!到底走不走呢?还是站到天黑,尽讲故事呢?”巴赫切耶夫先生打断了大家的话,爬进了马车。
“走吧,走吧!”叔叔同意道。
“一切正在好起来,叔叔,”我对他低声说道,“您瞧,这一切现在解决得多好啊?”
“得了,老弟,别造孽啦……哦,我的朋友!他们因为事情没有办成,迁怒于她,现在一定会干脆把她撵走的——你明白吗?我预感到的东西太多啦,真可怕!”
“怎么啦,叶戈尔·伊里奇,说悄悄话呢还是走?”巴赫切耶夫先生又一次叫道,“要不把马卸下来,上下酒菜——您以为怎么样:要不要喝点伏特加?”
这些话说得十分气愤和尖刻,简直不能不立即满足巴赫切耶夫先生的要求。大家立刻坐上马车,马儿便飞驰而去。
我们大家沉默了一阵。叔叔别有深意地望着我,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他又不想跟我说话。他常常陷入沉思;然后又好像醒悟过来,打了个哆嗦,不安地打量着周围。米津契科夫看来很平静,抽着雪茄,带着一副无辜受害者的尊严。可是巴赫切耶夫却为了大家感到十分焦躁。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怒气冲冲地望着每个人和周围的一切,他满脸通红,哼哼哧哧,不断向一旁啐唾沫,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斯捷潘·阿列克赛依奇,您坚信他们是去米申诺吗?”叔叔突然问道,“离这儿有二十俄里呢,老弟。”他向我补充道。“是一个小村子,有三十名农奴;不久前刚由省里的一个卸职的官吏从先前的地主手里买下来。他是个世间少有的讼棍!起码人家是这么说的,也许说得不对。斯捷潘·阿列克赛依奇肯定地说,奥勃诺斯金就是到那儿去的,这官吏现在正在帮助他。”
“要不怎么着?”巴赫切耶夫精神一振,大声叫道,“我就是说去米申诺啦。不过此刻这个奥勃诺斯金在米申诺也许已经溜之大吉了,可不是吗,在院子里再白白地聊上三个钟头才好呢!”
“您不用担心,”米津契科夫说道,“准能碰到。”
“对,准能碰到!他怕是在等你吧。想得倒美!”
“你放心,斯捷潘·阿列克赛依奇,你放心,咱们会追上的,”叔叔说,“他们什么也来不及办——你会看到准是这样。”
“来不及办!”巴赫切耶夫恶狠狠地重复道,“别瞧她文文静静,她什么事来不及办!还说哩:‘文文静静’。”他摹仿着什么人的腔调,尖声补充道,“‘遭受过不幸’。可现在她撒丫子跑了,这个不幸的人!现在你就天不亮沿着大道拼命追她吧!大节日里的,不让人祷告。呸!”
“话又说回来,她不是一个未成年人,”我说,“她不受人监护。如果她自己不愿意,不能硬逼她回来。那咱们怎么办呢?”
“那当然,”叔叔答道,“但是她会愿意的——我可以肯定。她现在只要……只要一看见我们,就会立刻回来的——我敢担保。老弟,不能把她撂下不管,让她听天由命,做牺牲品;这可以说,义不容辞……”
“不受人监护!”巴赫切耶夫叫道,他立刻冲着我来了,“她是个傻瓜,兄弟,地地道道的傻瓜——而不是不受人监护。我昨天向你提都不愿意提她,前两天我走错了,跑进了她的房间,我一瞧,她正对着镜子,两手叉腰,在跳苏格兰舞呢!她脱得光光的:简直就跟画报上一模一样!我啐了口唾沫就走了。那时候我就一清二楚地料到了一切。”
“干吗这么糟蹋人家呢?”我带着几分胆怯地说道,“大家知道,塔姬雅娜·伊凡诺芙娜……身体不很健康……或者,不如说,她有这样一点狂想……我觉得,这是奥勃诺斯金一个人的错,而不是她。”
“身体不很健康!你们算了吧!”胖子气得满脸通红,接口说道,“这不是存心气人吗?你从昨天起就存心气我!她是个傻瓜,我的老祖宗,跟你再重复一遍,是个大傻瓜,而不是什么不很健康;她自小就被小白脸勾掉了魂!现在她又被小白脸弄得山穷水尽。至于那个留小胡子的,就不必提他了!也许他现在正带着钱,快马加鞭,铃声叮当地在笑呢。”
“难道您当真以为,他会立刻抛弃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