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堂其实比柳钧更清楚新开企业借贷启动资金的困难。他虽然跟儿子拍胸保证说只要工厂的壳子竖起来,民间借贷可以得到。但可以是可以,什么时候才可以,柳石堂就握不准了,他与他那些老友们的借款谈判谈得很艰辛,很愤怒。唯此,方显钱宏明无条件帮助筹划三百万启动资金之可贵。柳石堂至此才有点儿相信,钱宏明对他儿子还真是有点儿友谊。
正是因为有钱宏明提供的启动资金,让腾飞可以迅速展开业务,取得柳钧为其低毛利而痛心疾首,而在其他制造企业同行看来却是暴利的成就。借贷人主动找上柳石堂。即使柳石堂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他都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民间资本的强大,竟然有那么多人委托熟人与柳石堂结识,开口就说三天内一两千万资金保证一次性到帐,唯一需要谈的只有利息。
柳钧跟老爹去高档宾馆听谈判,等他一听借款的利息,就奇道:“这么高的利息,制造型企业谁敢借?”
“你们的毛利,借得起。”借贷人没太多废话,很是沉着。
“短期调头寸还行,长期……我们还不得为利息打工了?借得起也不能借,我们制造型企业不能借高利贷。”
借贷人依然微笑道:“我们绝不是高利贷,我们有良好的金融素质。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不指望你长期问我们借款,等你拿着我们的钱,用三个月时间在银行大进大出几回,银行早把你们这些优质客户撬了,哪儿还轮得到我们。我们只跟你做短期贷款,你们也只需要三个月。”
“你应该已经了解过我们腾飞,我们的产品有市场,你借钱给我们的风险成本较低,而且我们需要长期的借款,为什么你不考虑降低利息,获得稳定收益?”
“借钱给你们的风险成本确实低,但是做我们这行的社会风险成本居高不下。”借贷人笑容可掬,礼数周全,引经据典,可就是不肯答应降息一厘。
柳钧与借贷人软磨硬泡,希望以借款时间换利息空间,借贷人终于松口,打算回家与朋友商量后再给柳钧答复。柳钧清楚自己的财务报表还无法达到银行的审核标准,此时唯有靠预付款和借贷度过过渡期。他的心理价位乃是钱宏明帮他运筹三百万所需费用折合的利息。
柳钧晚上与钱宏明一说,钱宏明却是非常能理解借贷人的处境。他告诉柳钧:“现在遍地都是沾不到银行一丝光的中小私企,那么他们的流动资金从哪儿来?唯有问个人借。问个人借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直接问亲戚朋友借,给百分之十几的年利。这种办法不仅辛苦,而且借不到多少,借的同时也得欠一屁股人情债,过年过节都得去那些亲戚朋友家请安赔笑送礼,总体算下来利息也不会低。另一种办法就是问专门做这种民间借贷的人借,由他们筹钱给你。你想想他们的筹款成本和风险成本,再算算他们给你的利息算不算高。”
“他们那么定价是合理的,我却要不起。问他们借贷,我扩大了规模,却没法提增资产积累……”
“规模上去了,是不是意味薄利多销?规模上去之后,银行对你会不会青眼有加?”
“可是这样子的规模上去有什么用,研发投入百分比得下降,产品的科技附加肯定得降。员工的培训也跟不上。”
“但你现在别无选择,你眼前唯有一条道,就是博取银行青睐。”
柳钧闭目心算一会儿,道:“研发不跟上,规模怎么上得去,市场是有限的。”
钱宏明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心说制造工厂的麻烦比他外贸公司更多千头万绪,难怪柳钧几乎每天都给钉在工厂,唯有周末两天晚上才有时间出来。“你说,借款利息可能还可以降低?你估计他们能给你降多少?”
“二点五到二点八分。我希望降到二点五分利。”
钱宏明惊叹,“他们怎么做到的?你问过他们资金渠道没有?”
柳钧也说不出什么,因为对方压根儿不可能把最清晰的筹款渠道说给柳钧听。钱宏明想来想去,算来算去,将一杯啤酒摇得泡沫出尽,口感极端苦涩,才道:“看起来单纯的信用证操作还不行,还得设法在汇率、进口货物差价上面做文章,扩大利得。你知道吗,只要那三百万一天不到帐,我得每天都盯着汇率变动心惊肉跳,怕最后操作结果让你担负高利息。看起来我还得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