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卡佳非常惊慌地走了进来。
“那里天知道是怎么回事,纳斯塔西娜·费利帕夫娜,闯进来十人样子,全都醉醺醺的,要到这儿来,说是罗戈任,还说您本人认识他的。”“确实,卡佳,马上就放他们大家进来。”
“难道……放所有的人,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全是些不成体统的人。很不像样!”
“把所有的人都放进来,所有的人都放,卡佳,别害怕,把所有的人一个不剩地放进来,否则他们不管你也还是会进来的。瞧他们闹嚷嚷的,就像刚才一样。诸位,你们也许在见怪了,”她转向客人们说,“当着你们的面,我竟接待这么一伙人。我很遗憾、请你们原谅,但又必须这样,而我又非常非常希望你们在这场戏结局的时候同意当我的见证人,不过,这得由你们。”
客人们继续惊讶不已,交头接耳,相互使着眼色,但是已经完全明白,这一切是事先打算和安排好的,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当然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是现在也无法让她回心转意。大家都为好奇心苦苦折蘑着。同时也没有人特别害怕。在座的只有两位女宾:达里娅·阿列克谢耶夫娜,这是个活络的、见过各种世面、很难使她困窘的女士,还有一位很漂亮但沉默寡语的陌生女士,但是,默不作声的陌生女士也未必能理解什么,因为她是外来的德国人,一点也不使俄语,此外,好像她有多美就有多蠢。她初来乍到,可是邀请她参加某些晚会已经成了惯例,她则穿上最华丽的服装,头发梳得像阵列一样,然后把她当一幅美丽的画似的安置在席间以点缀晚会,就像有些人为了在自己家里举办晚会而向熟人借一幅画,一只花瓶,一尊雕像或一座屏风用一次一样。至于说到男人,那么,比方说普季岑,他是罗戈任的好朋友;费尔迪先科则是如鱼得水;加涅奇卡仍还没有恢复常态,虽然他神志恍惚,可是却不可遏制地感到有一种炽烈的需要,要在自己的耻辱柱旁站到底;教师老头弄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对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犹如对自己孙女一般宠爱,当他发觉周围以及她身上表现出的非同寻常的惊惶不安时,真的吓得打起颤来,差点要哭出来;但是这种时刻要他丢下她,莫如要他去死。至于说阿法纳西·伊万诺维奇,当然,在这类奇遇中他是不能让自己的名誉受到损害的,但是尽管这件事来了这么一个令人发狂的转变,与他实在是戚戚相关的;再说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口中掉出的两三句话就是有关他的,因此不彻底搞清楚事情,无论如何是不能离开的。他决定奉陪到底,而且绝对保持沉默,只作旁观者,当然,这是他的尊严要求这样做的。只有叶潘钦将军一人,在此之前刚刚因为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用不客气和可笑的方式还给他礼物而感到莫大的难堪,现在当然为这种不同寻常的咄咄怪事,或者,比方说,为罗戈任的出现而更加生气。况且像他这样的人肯与亚季岑、费尔迪先科坐在一起,已经够屈尊俯就了;但是强烈的情感力量所能做到的,最终则可能被责任感、被义务、官衔、地位的意识,总的来说,被自尊心所战胜。因此,将军阁下在场的情况下,无论如何是不能放罗戈任一伙进来的。
他刚刚向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申明这一点,她马上就打断他说,“啊,将军,我竟忘了!但请您相信,我早就料到您会这样,虽然我很希望正是现在能在自己身边看见您,但既然您这么见怪,我也就不坚持,不留您了。不论怎么样,我很感激您与我结交,感激您对我的抬举和关注,但是既然您怕……”
“请问,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将军在骑士慷慨大度精神的冲动下高声说道,“您这是对谁说话?光凭对您的忠诚,我现在也要留在您身边,比如,要是有什么危险……况且,坦白地说,我也十分好奇,我刚才只是想提醒,他们会弄坏地毯,也许,还会砸碎什么东西……所以,照我看,根本就不必放他们进来,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
“罗戈任本人到!”费尔迪先科宣布说。
“阿法纳西·伊万诺维奇,您怎么想,”将军勿匆对他低语说,“她是不是发疯了?也就是说,这不是讽喻,而是照真正医学的说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