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画了片刻,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有些奇怪的举动。就在裘泽注目的时候,他已经收起笔握起左掌,裘泽不知道他临摹的是什么。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贵公子走到拍品介绍的领取处,握起的左掌悄悄张开,轻轻印在一个人的后背。
那个中年人穿了件白色的长袖棉T恤,回头察看,左近有好些人,也不知是哪个碰了他。贵公子连一丝促狭的笑容都没有露出,好像根本和他无关似的,从中年人身侧挤过去取了本介绍册子,往一边的厕所走去。大概是去洗手间了吧。
中年人的后背多了幅执戈武士图,效果不错,好像原本就印在那里似的。
裘泽瞪大了眼睛,抿起了嘴,忍住不笑出声来。
还真是很妙的恶作剧啊!
“小宝!”一个刚从厕所里急匆匆出来的少妇喊。
“是个爱喊叫的小男孩?”贵公子拍了拍她。
“对对。”
“往那边跑了。”
少妇从裘泽身边小跑而过,裘泽看了看她的肩膀,嗯,二次拓印的结果是个不太清晰的武士轮廓,还算容易洗。
裘泽拿了本介绍册,进门取了拍卖号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打开册子翻看今天的拍品。
这是个小型的拍卖会,拍品不多,只有二三十件,全是金石书画。粗粗翻看,都有一定价值,其中更是有几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是光靠图片,有许多东西是看不出来的。裘泽预展的时候没来,他怎么能从图上判断出这些东西是不是真货呢?拍卖会总保证说自己的拍品全都是真的,可实际上……特别是这种小型拍卖会,更是要靠自己的眼力。
裘泽的手指在自己的耳轮上滑动着。他的耳轮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差不多是螺旋式的,可以顺着从最外圈转到最里面的耳孔。每当他出神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托着腮,竖起手指在自己奇怪的耳轮上滑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应该是那个夜晚之后吧,因为从那时起他的生活就全变了。
参加这个拍卖会,却连拍品的真假都没机会弄清,就算从介绍册上看中了哪个,也不敢举牌叫价呀。裘泽皱起眉,他也不知道今天来这里干什么,不由伸手摸了摸后颈。
于是他的手指又被舔了一下。
一页一页地往后翻拍品介绍,拍卖会还有几分钟就该开始了,这些精美的图片足够打发掉现在的空余时间。
一方苏宣的“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印让裘泽多看了一会儿。苏宣是明朝的篆刻大家,此印布局严正,气势雄壮。上面的八字印文出自《诗经》中“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裘泽估计这是苏宣博览秦汉玺印后的真实感触。相比之下,另一方汉朝的龟钮“偏将军”印,虽然等一会儿的拍价肯定大大超过“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印,但那是因为它全用纯金打造,比起艺术价值,就大大逊色了。当然,这样的判断是建立在两者都是真货的基础上的。
翻到最后一页,通常在这样的位置,会放上整个拍卖会中价值数一数二的珍品作为压轴。
这是一幅长两米零七的卷轴,上面一派市井繁华景象。下面的拍品介绍上写着“宋金浅设色作品,作者不详”。写着“宋金”,说明绘画年代只能判断个大概,而后面又写了作者不详,这样一幅画能放在压轴的位置,只因后面加的那句话。
“疑为北宋张择端所作《清明上河图》被截去的后半部分。”
看到这里,裘泽轻抚耳轮的小动作都不禁停了下来。
假的吧,应该是假的吧!《清明上河图》真的有被截去的后半部分,还出现在这种小拍卖会上?裘泽心里这么说着,眼睛却死死盯在图片上,好似要通过这精美的彩印看出画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