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钧已经不同于腾飞启动时,此时的他已经历过太多太多,工厂每天层出不穷的事件是最好的老师,人在其中不仅能吃一堑长一智,更能熟能生巧,举一反三。因此,腾达的地址很快确定下来,在一处开发区,政策优惠,交通对于柳钧的工厂需要公路和水运而言是便利,对于普通居民则是不便利,然而正是这样的土地才能拿到低价。与政府部门藕断丝连的罗庆则是通过朋友获知,附近将很快修建快速交通干道。柳钧一口吃下两百亩土地,约定三年付清土地出让金,第一次付一半。
等不到一个月时间将两百亩五通一平的土地用围墙围起来,柳钧站在专门通往腾达的双车道水泥路上,看着似乎一眼望不到边的雪白围墙,对抱着孩子跟来看热闹的崔冰冰说,这感觉,真像是通往一处小王国。人在此时不产生出一点儿自豪,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罗庆他们也纷纷拖家带口开着自己的车子过来看,他们这会儿看腾达,与以前看到腾飞时候心情大不相同,现在如小王国一般的腾达,其中有一块就是他们的。那种拥有的感觉,就是当家作主人的踏实感。
腾达的进程顺利推进,似乎除了钱是个问题,其他都不是问题,因为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大小股东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效果当然非柳钧当年与他爸两个人管理腾飞基建时候可比。然而就在这顺风顺水的时候,一个东北口音的电话打进柳钧手机,没头没脑地问柳钧是不是腾飞公司老板,德资公司老板怎么是中国人,老板的电话怎么能一打就通,会不会是沿海一带有名的皮包公司。柳钧没回答,让他们如果有疑问,不如直接过来这边工商局查注册登记,说完就挂了电话。
但是放下手机,柳钧却想到一处破绽,那个没头没脑的电话怎么知道腾飞是德资。再翻看手机来电记录,没错,显示的区号正与安总的相同。柳钧心中生出一丝不详。他想来想去,决定自己暂时不出面,由罗庆与一位客户联系,询问安总公司究竟怎样了。
消息很快传来。安总的公司目前奄奄一息,眼看新年来临,可是公司帐户上连发基本工资的钱都没有,公司财务每天须得拆东墙补西墙,才能维持公司日常开销,连安总的车子也买了抵债,安总眼下打车上下班,也不常出门开会出差了,倒是经常跑政府机关要政策。许多工人家中没存款,东北人家一到冬天就面临供暖问题,许多工人交不出供暖费,唯有挨冻。公司目前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柳钧心说,看来,第三笔,也就是最后一笔研发款项必然泡汤了。虽然年初从安总那儿讨得第二笔研发款的时候,柳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他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按说安总底下公司资产不少,算是百足之虫,在眼下的大好经济环境下,怎么会死得这么快。
柳钧给安总打去电话,以前他也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安总,基本上都是报告进度,交流感情。这回他问安总需不需要帮忙。安总在电话里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而且还挺乐观,他说困难只是暂时的,让柳钧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为了安抚柳钧,安总还说了他最近的设想,穷则思变,公司既然已经穷得有半年揭不开锅,那么就应该考虑走出去,改革现有落后体制,寻找外部资金注入。
柳钧提出自己的疑问:“公司需要养那么多闲人,谁家敢往公司注入资金?”
安总道:“我们接触的投资者都有类似想法,你说得没错。但这是我们老国企的痼疾,没办法,企业性质不变,就只能看着它烂下去。我们正汇总各方面的意见,上报市领导,争取政策。总之你安心做东海一号,最后一笔研发款可能会比较波折,但我答应你的事不会赖账。”
柳钧心里想,安总你凭什么不赖账。可是他也不好多问了,唯有安慰安总,劝其劳逸结合,保重身体。与安总通话结束,他心中完全彻底放弃对第三笔研发款的指望,从此看来需要自力更生。他不断告诉自己,当初若无安总支助,他本来也想通过自力更生,腾飞多花两三倍时间全资开发类似机器人的,现在有安总帮解决三分之二款项,应该说结果已经好于预期,他没什么可怨,他早应该感谢上天待他不薄,他是幸运儿。如安总所言,他应该安心做好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