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七时整到达马斯洛博耶夫家。他住在六铺街的一座不大的楼房里,住的是厢房,室内相当凌乱,共有三间屋,但是家具等陈设倒还不差。看得出来,家道小康,与此同时
,一应家务却根本无人料理。给我开门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得非常漂亮,穿得很朴素,但是非常好看,人也十分整洁,眉目如画,十分善良而又非常活泼。我一下子就猜
到这姑娘便是他不久前顺便提到的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他曾经叫我上他家去,他要给我介绍的那一位。她先问我姓什么,听到我姓什么后便说,他正在等我,不过现在他在
屋里睡觉,于是她便把我带进了那间屋。马斯洛博耶夫睡在一张非常漂亮的软沙发上,身上盖着他那件脏大衣,头下枕着一个磨破了的皮枕头。他睡得很警醒,我们一进去,他就
立刻叫起了我的名字。
“啊!你来啦?一直在恭候大驾。刚才我还梦见你来了,在叫醒我。这么说,是时候了。咱们走吧。”
“上哪?”
“找一位太太。”
“什么太太?干吗?”
“布勃诺娃太太,先(克刂)她一顿。真是个大美人儿!”他转身向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拖长了声音说,一想起布勃诺娃太太,他甚至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又来了,亏你想得出来!”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说道,认为她责无旁贷,理应表示微嗔。
“不认识吧?认识一下吧,老伙计:这位是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我向你介绍一位文坛名将;他们一年就有一次让你白看,其他时间得买票。”
“得啦,别把我当傻瓜啦。劳驾,别听他瞎掰,老拿我开玩笑。哪是什么将军呀?”
“我要告诉您的正是这点:这些将军是特村的。将军大人,你别以为我们都很笨;我们比乍一看要聪明得多。”
“别听他瞎掰!老当着好人的面出我洋相,真没羞。哪怕带我上越剧院也好呀。”
“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要爱自己的……要爱,是不是忘了?那词儿是不是给忘了?也就是我教您的那词儿?”
“当然没忘。肯定胡说八道。”
“那么您说说着,是什么词儿?”
“我才不当着客人的面丢人现眼呢。可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意思。我说出来,非让你的舌头烂掉不可。”
“那么真忘啦,您哪?”
“就没忘;珀那忒斯①!要爱自己的珀那忒斯……瞧他净胡编!说不定根本就没什么怕那忒斯;凭什么要爱他?净瞎掰!”
“可是布勃诺娃太太……”
“去你的布勃诺娃太太!”说罢,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非常恼火地跑了出去。
“是时候了!该走啦!再见,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
我们出了门。
“我说万尼亚,首先,咱俩坐这辆出租马车。好了。其次呢,今儿个我跟你分手后,又打听到了一些情况,这就不是猜测了,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留在瓦西里岛,又待了
整整一小时。那大肚子是个可怕的坏蛋,肮脏、下流、刁钻古怪,而且趣味下流,无所不为。至于那个布勃诺娃,是干这类勾当的行家里手,早就出了名。前些日子,她拐骗了一
名好人家的姑娘,差点没吃官司。她居然让那个孤女穿上细布连衣裙(也就是你今天告诉我的那事),使我十分担心;因为在这以前我已经略有耳闻。方才我又打听到了一些事,
当然纯属偶然,但是看来千真万确。那女孩多大了?”
“看脸蛋大概有十三岁吧。”
“可是看个子年龄还小些。哼,她准会这样做。只要需要,她会说十一岁,要不就十五岁。因为这苦命的孩子既无人保护,又没有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