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娥她爹,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又是上楼取腊,又是杀,又是到邻居家借甘蔗酒的,也能看出一脸的热来。
四个人在接近易青娥家的时候,那个教练连手表都卸了,是准备着迎接一场恶战的。没想到,竟一头撞了柔柔和和的棉花包里。吃了好的,还喝了一顿眼离的甘蔗酒,自是把一切工作,都人家家长的意思,集中在了劝易青娥回团上。
朱事后来说,他看家长都这态度,就没把主任的意思朝出端。男教练早已喝得晕晕乎乎。劝易青娥的工作,就成胡彩香和米兰的事了。
胡彩香老师和米兰,是把易青娥到她家门口的场边上,去细细劝说的。
易青娥家离山顶不远,晚上,星星和月亮看着很低很低,好像再朝山顶上走几步,就能摘着一样。胡老师和米兰都觉得这里很美很美。易青娥知她们两人,平常在团里都是很少说话的。背地里,不知米兰骂不骂胡老师,反正胡老师,几乎见天都是要骂米兰这个狐狸的。可今晚,她们却在县城以外,一百多公里远的九岩沟里,坐在一棵砍倒了好多年的老树上,没有抬杠,没有抱怨,没有指责,没有谩骂。都在用最上心的话,劝易青娥回去。并且两人意见还高度一致:这是暂时的,一切都会改变的。她们都信:易青娥是一块唱戏的好料当。说金子迟早是要发光的。她们要她回去,一边帮灶,一边练功、练唱。说不定哪天,她就有重新回到舞台上的机会呢。
易青娥知这两个人在剧团的分量。她们是两个真正的台柱子,为争主角,有时几乎火不容。但这天晚上,月光下的她们,都很安静,很柔顺。她们一人拉着她的一只小手,先在场边的老树上坐了半天。后来又说,一起到山顶上去看一看。她就牵着她们的手,登上了山顶。这里也是她放羊最畅快、最心的地方。胡老师就突然地唱了起来。米兰也唱了起来。胡老师还给米兰纠正了几个换气口,得米兰老师很快就唱得气息通畅、字正圆起来。
两个老师最后还在山头上拥抱了。
很多年后,易青娥都记得那个美丽的夜晚,月亮那么圆,星星那么亮,亮得跟晶一样,让整个山梁好像都成了漾的湖泊。她们三人,是在透明的中坐着,躺着,走着。
当天晚上,九岩沟人并不知,县剧团两大台柱子,是同时光顾了这个小山村。第二天,当她们走了以后,所有人都在说,昨晚还以为是九岩沟来了狐仙呢,唱得那么妖媚天仙的,人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呢?没想到,还真是来了县上的大名演。一沟的人都埋怨易家说,不该把事捂得这严实,应该让大伙儿都广见广见。那可是喇叭匣子里才能听到的声音。
易青娥她娘就说:“人家是来看我,看月子的。来随月子礼的。不让随便张罗呢。也是为了名演的安全,一人还带了一个警卫呢。”
大家就都直咋头。
易青娥能扭过谁?自然是跟着剧团人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