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时间,剧团里真是乱纷纷的,连灶房里一天都说的是老戏。廖师过去在大地主家做裁缝,是看过不少戏的。好多戏词,他都能背过。加上裘伙管又是里里外外地张罗着这事,连古存孝吃饭,都是他亲自端到房里去的。廖师聊起老戏来,就更是劲头十足了,他说他最看相公小姐戏,有意思得很。他还老谝那些“钻绣楼”“闹花园”“站花墙”的段子。不知哪一天,突然听说主任不咋待见老戏,也不咋待见那几个“存字派”的老艺人,他就说得少些了。要说,也就是说给易青娥听。他说,宋光祖那个喂猪的脑袋,也不配懂戏,他喂猪去好了。廖师掌大厨后,最大的新招,就是给厕所旁边拦了个猪圈,喂了两头猪。他说剧团单位大,泔多,让别人担去喂猪可惜了。他就让裘存义逮了两个猪娃子回来,给宋师喂。他倒落了个想事、会事、能事的名分。
反正那一段时间,剧团里啥都在翻新。不仅易青娥感觉廖师和宋师的换位,让她急忙不能适应。就连练功、排戏这些常事,好像也受到了老戏解放的影响。裘存义听着功场里学员们的响,甚至说:“娃们恐怕都不能再这样往下练了。现在这些‘花架子’,想演老戏,是套都跑不了的。恐怕一切都得从头来呢。”易青娥也不知老戏的“功底”到底是个啥,反正听他们说得邪乎。每个人好像都有了一种恐慌感。郝大锤几次在院子里喊:
“牛鬼蛇神出了,你们都等着看好戏吧!”
果然照裘存义的话来了,半年后,古存孝就大火了起来。听裘存义说,虽然主任到底没请他,也没亲自接见他,但安排让副主任朱继儒去请古存孝了。并且还让炒了菜,喝了酒。全都开始排老戏了,宁州剧团是一推再推。主任老是靠在他那把帆布躺椅上说:“不急,不急。等一等再看,等一等再看。”终于,再也等不下去了,报纸上、广播里,都在说啥啥剧种,又恢复排练啥老戏了。关键是县上领导也在过问这事了。主任才让朱副主任出面,去看望了一下“老艺人”。他吩咐说:
“能啥戏了,先一折出来,看看究竟再说。”
他还要求:尽量要人家过的戏,千万别整出啥乱子来。
宁州剧团,从此才把老戏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