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冰冰虽然一路临时抱佛脚,等掐着钟点赶到饭店,还是挺给申华东面子,好歹抑制住心中冲动的魔鬼,不去捣乱。可是陈其凡不给申华东面子,柳钧他们才刚在邻近饭桌落座,她就面无表情地与朋友说声抱歉,拎起大包走了。好在申华东脸皮挺厚,自信十足,而且企图强烈,嬉皮笑脸地追了出去。崔冰冰一见就更不愿跟柳钧赌,烈女怕缠郎,这是千古法则。
倒是钱宏明一听说柳钧已经回家,就赶来凑了一桌。吃饭时候一直坐立不安,念叨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柳钧倒也罢了,崔冰冰看得惊讶万分,以前还以为钱家夫妻的恩爱是钱宏明装的,算是骗术高明,现在才知钱宏明还真有爱。这边一顿饭吃完,嘉丽那边还没消息,钱宏明很想扯住柳钧陪伴坐立不安的时光,可是柳钧有大客户来电,现在已经有空了,希望见面,因为明天就得乘飞机离开。钱宏明只能放手。
柳钧那个大客户,来得特殊。
历年从腾飞出走的人里面,有几个自己开起工厂,做与腾飞差不多的产品,业绩有好有坏。其中有一个从生产管理岗位走出去的做得最好,魄力也最大,他们总是以比腾飞定价低一筹的定价策略拉走许多腾飞的客户,发展到去年前年,若是以产品销量确定公司规模的话,那家公司的规模已经后来居上。去年初,那家公司投入巨资,比腾飞更早一步更大魄力地扩张规模,引进大量先进进口设备,意图打造航母级制造基地。今天是那家公司新制造基地开机典礼,邀请许多相关人士出席,腾飞的这位大客户自然也在其中。但这位大客户会得做人,吃完那边的庆祝饭,就溜出来与这边的腾飞老总柳钧叙旧。
这种叙旧,柳钧着实不愿去,这简直是被人拿后来居上者的魄力来反衬他的保守。可那是大客户,他又不得不去。大客户见面倒是很客气,那是个做大了的私营业主,拉着柳钧一个劲儿地说,他用的产品分三个档次,出口的,都用腾飞产的配件,内销高档的,用腾达的,放量的才用那家后来居上者的,他最信任的还是腾飞的产品,可他也得考虑成本的。
柳钧讪讪地笑,“可是第三档的量最大,真让人心理不平衡。我有时候真佩服他们,这个价怎么保住成本。我就做不到,只好守着高价。您总说我不肯降价,我是真没法降。”
大客户道:“你也可以做到,两个秘诀,一,跑量,量大了成本自然降下来;二,偷工减料,我相信你要做偷工减料的话,他们不是你对手。有时候我已经明示你这一批可以偷工减料,你也不肯,不过这样也好,我把高档加工放你那儿,放心。”
柳钧继续讪讪的,“品质管理这件事,易放难收。即使你们愿意收,我也不敢有丝毫放纵。不过我算算成本,他们真有这个资金积累做那么大的制造基地吗?”
“借的,当然是问银行借的,我问了一下,买地才付了20%的款,土建和设备的钱全是借的,我相当佩服他们这个魄力,尤其是现在银行一再加息,贷款利率居高不下。我也有点儿做不到。”
“我最佩服的还是他能问银行借得到钱,现在银行卡得真紧,他那种借贷按理该首当其冲。”
“我也佩服,不过侧面了解了一下,好像用到不少民间融资,你们这儿民间富裕,借贷比我们那儿容易多了。柳总的新分厂,也是用类似方式筹集建设用款?一般你们可以通过什么方式借款,利率多少,要不要抵押,找谁担保,一次大概可以借多少?”
大客户一问就是一串,柳钧笑道:“我只在公司才刚成立时候借了一次,利率太高,感觉有些吃不消。现在的民间借贷行情还真不大清楚。我太保守,这回筹建热处理分厂大部分用的是自有资金积累,等分厂开工,我的钱也用完了,还欠银行一大笔,只好每天精打细算地运作流动资金,前阵子冻雨影响收款,害我差点西墙要补,东墙却拆不出砖来,操心,也非常影响今年的研发投入。说起来,我也是佩服他们敢放着那么高的资产负债上新项目,换我早连觉都睡不着了,我的资产负债表很克制,不敢超。”
客户沉吟了一下,道:“我让同事别跟着,就是想单独跟你柳总谈。南方那么多出口小厂倒闭,大多数据说是因为接不到业务。我公司也是,现在做的外单都是去年的订单,做到今年下半年得没了,新订单不是没有,但小,以前这种小单子我看都不看,但今年形势我看玄,我让他们再小单子也下,唯一要求是预付款,我连信用证都不大敢相信,就怕外方找空子拒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