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存孝跟忆秦娥说这话时,那个烟的师娘不在。忆秦娥不知,这还是二师娘呢。古存孝接着说:“咱们这行的,婚姻不幸的居多。看着追你的排长队哩,可真心跟你过子的能有几个鬼?你红火了,他能给你拾鞋穿袜子。说个丑话,你屙下的,他都能一口热吞了。你黑了,人老珠了,他立马就脚板抹油了。真心遇见一个人不容易。这个刘红兵嘛,现在还说不清,因为你是正火红的时候。不过,从黏糊的程度看,好像也不能说他就没真心。我的意思是,先看看,也不给他啥话,也不要撵。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经上一两件事,你不撵,他自己都舟了。”
忆秦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里……压儿就不喜欢他。他就是真心,我也不想。”
古老师说:“娃呀,也许我能猜到你的心思。都是过来人,啥还看不明白。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封潇潇?”
忆秦娥的脸一下就红了,说:“不,不是的,我谁都不想。就是……就是不想谈这事。”
古存孝说:“潇潇是个好娃,可来不了省城哪!我也推荐过,人家说团里不缺好小生。潇潇其他条件都好,就是嗓子不太赢人,仅仅够用而已。省上剧团在底下拔人,都是挑尖尖掐哩。加上他又没个得力人手帮忙,要来,恐怕是很难的。就凭这一点,你们就很难走到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不说这个了。娃,古老师的意思,就是再看看,那个刘红兵要真有心了,跟他也算不错。一来家境好,让你少心;二来,我看这小伙子还蛮细心的。你唱主角,啥都顾不上,家里还总得有个支应事,伺候你的不是?说不定,还真是老天给你安排的董永呢。”
忆秦娥知,董永是《天仙配》里的那个男主角,把七仙女得死去活来的。要把那样一个男人,跟刘红兵放在一起比,她先扑哧笑了。刘红兵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闲人。一个啥事不做,还能有好吃好喝的、还不缺钱花的“逛”男人。这种男人,最大的特点,用她舅的话说,就是三个字:靠不住。她舅在要走时,还多加了两个字:绝对靠不住。可不管咋,她又觉得没理由撵人家。古老师最后给她了一个方子,说:“娃记住,就是好,手都别让他。直到结婚,都绝对不能的。这样我娃就值钱了。他真得了手,也觉得值钱,就会特别珍惜的。”
忆秦娥都出门了,古存孝又说了一句:“平常也别跟他撂话,尽量拿老成些。他要说氓话了,你就两个字,让他把臭闭。哦,‘把臭闭’是五个字。两个字是:你滚!嘿嘿嘿。”
忆秦娥笑了。在没有再好的办时,也就只好古老师说的做了。
其实,她心里是真的想潇潇了。从那天早晨离开起,她心里就很难过。好些天了,老觉得还是跟潇潇在一起。有几晚上做梦,还在跟潇潇一起演戏呢。潇潇对她是真的好,并且是那种一句多余话没有,但无不在关心呵护着她的那种好。比如演出,要是嗓子有点不服,很快,她就会发现,边的某个地方,是突然放着了。她要是为排练、为演出,误了吃饭,即使再晚,一定在一个地方,是会放着最可口的吃喝的。她由开始的不愿接受,到被接受,最后,甚至是有点欣然接受的意思了。现在回想起来,几乎每个细节,都是十分美妙的。难这就是?她也在时时追问自己。并且老觉得,潇潇是会来西京看她的。有好几次,她甚至觉得潇潇就在西京,是来看她了。可一回头,站在后的,还是刘红兵,她就不免有了许多失落。
自那天刘红兵生气走后,没过一天时间,就又赖房来了。忆秦娥先是不理,后又想到古存孝老师过的那些方子,也就没有再给他太难看的脸。这家伙见有缝可钻,就又把盆端回来了,说:“可惜了,多好的莲花瓣图案,都碰烂了。不行我去再买一个。”
“买了我还扔。”
“我就不信你不。”
“不许说氓话。”
“不是氓话。”
“就是氓话,那就是氓话。”
“好好,氓话,氓话,忆秦娥不。”
“你滚!”
“好,我再不说了,你不。”
“滚滚!”
也就在这时,忆秦娥突然感到背后有人。并且感到这个人很熟悉。连气息都熟悉得有些让她透不过气来。她猛一回头,后站的果然是他,封潇潇。
她有点傻了。
封潇潇也傻愣在了那里,有一种不是、退也不是的感觉。
倒是刘红兵显得大方自如起来:“哎,这不是封潇潇吗?啥时来西京的?也没打声招呼,让我跟秦娥去接一下。来,快来坐!房小,转不过,将就着坐。哎,秦娥,你愣着啥,安排潇潇先坐下嘛!吃了没?没吃我给咱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