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咋都没想到会出这号事。她想着,大不了就是在团上丢些人,谁知还把人丢到派出所去了。她在宁州剧团就懂得,啥事到派出所、公安局,就算把人丢大了。那时她舅胡三元不就让公安局抓走了,她见了手铐、脚镣、警棍、,还有警察,有天然的反应。尤其让她生气的是,狗刘红兵,还开口一个未婚,闭口一个未婚的。你咋不把你未婚呢?可她又没办,还得应对。刘红兵毕竟是为自己,才被派出所抓去的。她心里乱慌得,高一脚低一脚地回到家后,给刘红兵准备了一被子,就又朝派出所跑。路上,她还买了一条烟。听她舅说,关在那里边的人,就是想烟得要命。她舅还说,他在宁州没判以前,住在看守所,见天数铺草。那时草都是麦秸,数一遍又一遍的,从来没数对头过。不是多几,就是少几。有一回终于数到一起了,得他满屋跳了起来,还让武警从号子里伸出手,美美了他几篾片子。可见在里边,活着是多么的无聊。还不知刘红兵在里面会关多久呢。想一想,她又给他买了个魔方带着。谁知到了派出所,值班的只让把被子留下,烟和魔方都拿走。她又去找了乔所长,才让把烟留下,说玩魔方实在不像话,哪有在里面反省的人玩魔方的。她见乔所长对她客气,就又提出,能不能让她见一下刘红兵。乔所长想了想说,那就见一下吧。她就见了刘红兵。
刘红兵是被关在三楼的一个拐角房里。房子的窗户,都用钢筋焊死了。乔所长把忆秦娥领到窗前,让她朝里瞅。忆秦娥朝里一看,房里地上有一个大通铺,好几个人,是在铺上东倒西歪着。有两个人,手还铐在头的一管子上。她一眼看见了刘红兵,也看见了皮亮,他们的双手倒是自由着。几个人好像在拉话,是刘红兵在说,其余人在听。刘红兵还说得眉飞舞的。他依然是平常那副牛不上税的溜光锤子劲儿。乔所长敲了敲窗户,大家就把眼睛都斜了过来。刘红兵见是她,眼前忽地一亮,就跟没事人一般,一边向她挥手致意,一边起朝窗户走来。“哎,哎,秦娥,媳妇,你终于探监来了!哈哈,我就说你会来嘛,怎么样,来了吧!”说着,他还回头朝那帮东倒西歪的人,眨了眨很是神气的眼睛。忆秦娥当下就想离开,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也不知说啥好,就那样呆呆地把刘红兵盯着。乔所长说:“你个货哟,看多好的未婚,还给人家惹祸哩,?好好代。好好改造。出来了再好好跟人家过子。?别以为你是个啥专员的儿子,就了不起。在这西京城,一个副专员可算不了什么大官,?一抓一大把,是不是?就你这货,能摊上这样一个漂亮媳妇,都算烧了高香了,?小子!”刘红兵在里面一连声地:“那是那是。不为这漂亮未婚,我也不着偷老爷子的警棍执哩。”“你还执哩,那非。?”乔所长指着他的鼻子说。“非非,我是非持棍。请政府宽大理。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刘红兵嬉皮笑脸、故意点头哈的样子,差点没把忆秦娥得笑出声来。都这光景了,还是这副没皮没脸的相。不过,不是这皮相,他也就不是刘红兵了。
她正要走,刘红兵又在里边喊:“哎,老,都不跟我说句悄悄话就走呀?”
忆秦娥真想骂他,谁是你老?可见他毕竟是限制了自由的人,就没发出火来。倒是乔所长通达理,说:“说吧,快点!”乔所长就走到一边去了。
刘红兵立马悄声说:“给我打个电话,让她快来捞人。”说完,又报了两遍电话号码。然后,他故意大声地喊:“哎秦娥,你放心,这里面好着呢。几个弟兄谝着,也不着急。警察都文明执哩,最多也就是踢咱两脚,也不太,还行。你放心走吧,我在里边住泼烦了,就回来了。”
忆秦娥从三楼下来,乔所长跟着一路说:“你这个未婚夫,一看就是个逛蛋、捣货。?在这里边住一住没坏。?”
忆秦娥也不好解释这人不是她的未婚夫。她看乔所长对她蛮友好的,也就指望着能对刘红兵也好一些。
走出派出所,她一直在想,到底给刘红兵他打不打这个电话。要打了,那她又是什么份呢?这女人,她在北山演出时是见过的。收拾打扮,都很面。剪发头,迟早把脸扬得高高的,一副官太太相。想着凭自己副专员的老汉,把一个唱戏的女子,回去做儿媳妇,一定是两个巴掌一拍即响的事。可没想到,她死活没看上这个里气的刘红兵。那时,她把戏唱得红火成那样,也不想随便解决对象问题。加之,心里又装着封潇潇,也就别人咋追她咋回避了。可现在,也不知咋的,就这样陷去了,并且越陷越深。反倒要主给人家打电话了。她心里就有许多的不愿。可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总不能眼看着刘红兵为了自己,再判几年刑吧。那可是太缺德的事。她就去钟楼邮局,钻到一个电话间里,刘红兵说的号码,把电话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