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忆秦娥越发气愤。人家单团长让办公室安排住,你刘红兵凭什么不让,说有你呢。你算哪路神仙,要拿了我忆秦娥的事?可她当时把这话又说不出来,就任由着人都走了,才骂起刘红兵来。
刘红兵说这是咱们自己的事,烦那么多人啥?
谁是“咱们”?谁是“自己”?你还真把你不当外人了?
两人吵了几句,忆秦娥就又朝刘红兵扔东西。
任她再扔,刘红兵就是笑不呲呲地接着,心甘愿地挨着,受着。
忆秦娥拿他还真没了主意。不过她心里,也是不愿让团上安排住的。火灾是自己引起的,团上没找烦,已是团长恩宽了,哪还敢指望用团上的钱,给自己开旅馆费呢。团上穷得跟啥一样,《游西湖》请了个舞美设计来,都住的是单团长的办公室。人家为接待不好,还来回发脾气着呢。
楚嘉禾和周玉枝那里,她也是不准备去的。不知咋的,她总觉得和人家之间,是隔着一层的。这一层,是从她当烧火丫头,人家正经科班学戏开始的。尽管这几年大反转,她已遭了她们的嫉恨,可这距离,在她心里还是当时的那种感觉。她总觉得人家都是比她厉害、金贵的角,唱没唱主角,好像与这些也无。
她就只能听刘红兵安排了。
刘红兵自是要把她安排到他租住的地方了。忆秦娥不去,刘红兵说那就去北山办事。忆秦娥也不去,刘红兵就说住旅馆。他们都到了旅馆,忆秦娥听说一晚上得十好几块,就又磨磨叽叽地,同意去他租住的地方了。
刘红兵租住在剧团对面的信义村里。村里人把自己的土地“刮金板”。原来在上面种菜“刮金”,现在几乎是一夜之间,都盖成房了。哪一栋都是出奇的高。房子盖得有些像儿童搭建的积木,底部窄小,却敢头重脚轻地向半空漫延伸。楼和楼是越挨越密了。挨不密,甚至随时都有垮塌的危险。窗户自然多是被邻家的墙壁遮挡着,家里大白天都不得不开着灯。这些房,大都出租给附近单位的无房户,或是摆小摊子的生意人了。刘红兵租住的,还是一家最好的房,有近二十平方米。关键是还有一个能透气的窗户。忆秦娥住去后才知,这栋楼里,还住着省秦好几个从外县调来的演员。好在楚嘉禾她们是住在另一个村子。
刘红兵把房子收拾得非常简单,那就是一个能觉的窝。连都是地铺形状。他还美其名曰什么“榻榻米”,说是本的。
墙角撂了一堆啤酒瓶子。还有一地的烟和纸烟盒。
忆秦娥房的第一感受,就是快把人呛死了。
刘红兵急忙打开了窗户。
忆秦娥嘟哝了一句:“猪窝。”
“就是猪窝。没想过你会来。我就是在这儿个觉而已。”刘红兵解释说。
“你走吧。”
“我……到哪里去?”
“我管你到哪里去。”
刘红兵就死皮赖脸地说:“你看,都这么晚了,能不能……让我……搭个脚。”
忆秦娥起就朝外走。
“好了好了,我走我走。你真是个怪人。”刘红兵无奈地说。
“我咋怪了?”
“太怪了。要是放在别人,恐怕……早都一块儿了。”
“你又说氓话。”
“这咋氓话了?”
“这还不是氓话?”
“好好,氓话氓话。不说了,不说了。那咱们谝一会儿,我再走行不?”
“谝啥呢?”
“谝啥都行!”
“跟你,没啥好谝的。”
“娥!”
“不许你这样。你又。”
“秦娥!”
“也不许。忆秦娥。”
“好好,忆秦娥,忆秦娥同志:不要悲观,火灾发生就发生了,好在也没酿成大的灾祸,就是把你的那点坛坛罐罐烧了而已。没有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有时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比如失火这种事,过去我在北山也经见过,烧了旧房,盖了新楼,真正的火烧柴门开!大凡失过火的地方,都会发旺起来,你信不信?也许这把火,就让你的李慧娘要大火起来了呢。”
“对了对了,再别安我了。我的东西烧得连一个牙刷都没抢出来,还火还旺呢。”
“有我在哩,你怕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去去去。我累了,我要呀。明早还要联排呢。”
“忆秦娥同志,你看是不是这样,今天真的太晚了,就让我在这儿将就一下。你住上,我住门口这一块。绝对保证纯洁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