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禾都有些后悔,不该去找单仰平。可提着东西出来后,她还是满意的。她说:“礼数到了就对了。不收是他的事。”
楚嘉禾本来也不想去封导家的,都说他老难。加上在单仰平家又碰了钉子,她就更是少了信心。但她着她去,她到底还是去了。
封导的老,据说特别见不得那些抹了口红、画了眉、涂了指甲油的人,说一见就病。因此,楚嘉禾故意把妆化得很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如果不化,又总觉得缺点啥,封导是不喜欢演员平常邋里邋遢的。尤其是那些上了年岁的女演员,“盈盆大脸”“厚渠深”“腆撅臀”,还不讲究穿戴的,是常常要遭到封导严厉批评的。封导说,你是演员,不是居委会的老大,你得努力保持材形,要给观众以美感,要对得起职业。演员必须懂得审美。楚嘉禾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充分自信的。从某种程度讲,如果说忆秦娥是一种“骨美”,带着一点黝黑的美,封导健康的美。那她的美,就是娇的美,白皙的美,是三月,芽笋破土而出的美。仅涂一点淡妆,就已经是俏在枝头了。过去在宁州,忆秦娥还烧火做饭的时候,同学们说起美女,哪有过她的份儿呢,那就是异口同声的楚嘉禾。到了省秦,大家依然惊叹说,深山出“妖狐”呀!那意思,就是说她美丽得近妖近狐了。她的美丽受到冲击,是在忆秦娥来了以后。尤其是忆秦娥上了李慧娘,成了省秦的顶梁柱后,好像就成“天字第一号大美人”了。她知,这是眼下没办挽回的事实。但她必须去努力,一切毕竟都才开始。她还有足够的本钱,去跟忆秦娥角力。
楚嘉禾敲响了封导的家门。
只听一个中年妇女生地问:“谁!”
“我。”
“你谁?”
“我找封导。”
只听门锁一阵乱响,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张虚浮肿的盈盆大脸,出一半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嘉禾,就单刀直入地问:“啥的?啥的?你啥的?”调门还很高。
“我是……封导的学生。”
“封子啥时候还招学生了,我咋不知呢?封子,封子,你过来!”她就扭头直冲里边喊。
封导就出来了。封导朝门缝一看,也不敢说让老开门的话。只听他老一个劲地追问:“咋回事?咋回事?咋回事?能说清楚不?你能说清楚不?你啥时招了这么个女学生?还个‘招手停’的头。闻闻这香儿,这还是学生吗?你也想学那些电影导演了是吧?你自己看看咋回事。”
“这娃是谦虚,哪里是我的学生。”
“又娃娃娃的。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这儿哪来的娃?哪来的娃?哪来的娃?个子比你都高。看那,都发达成啥了,还娃呢。你是有病呢。革命阵营称同志,你偏娃娃娃的。团上过去娃出事的教训还不深刻,你还要重蹈覆辙、故伎重演是吧?”
封导在他老后一个劲地打手势,示意让楚嘉禾快走。结果手势还让老看见了。老一把扭住他的手,直问:“咋回事?咋回事?咋回事?还打上暗号了?也是个,眼睛也是个斜的,咋回事?发羊角风了……”
楚嘉禾就吓得一溜烟跑了。
到了楼下,她还惊未定。她见她手里的东西还在,就问:“没要?”
“岂止是没要,差点还出人命来。”
楚嘉禾就把过程气呼呼地说了一遍。她还安说:“这下就行了,目的绝对达到了。让他觉得亏欠你一点的好,懂这个。”
楚嘉禾都觉得没脸第三家了,可她持要走完。她说:“东方不亮西方亮。你不是说业务科长权很大吗,兴许把这人一拿下,一河就开了。”
楚嘉禾虽然是磨磨蹭蹭的,但到底还是把科长的门敲开了。
谁知她把东西提到科长家,竟然受到了科长老十分热的接待。老让科长又是开冰汽,又是洗西红柿,又是削苹果的。她是着烟,斜卧在沙发上,作贵妃状:一尊很胖很短的贵妃。据说她也当过演员,唱过一折《孙二娘开店》的。嗓子是真正的开口“一包烟”。当群众甲乙丙丁,答一声“有”“在”,都是够不着调的。她也就只能认“不是唱戏的料”的命了。说过去她老吃人“下眼食”,自男人当了业务科长,就再不用上台扮各种“若人”的“杂碎角”了。晚上演出,她只到后台谝一谝,拉一两个无关要的布景、,演出补助也就拿到手了。她平常主要是打牌,据说能一连打三天三夜不下场子。最近派出所来团里端了几个赌博窝点,她们那一窝,得到风声早,都从二楼窗户跳下去了。她也跳,可人胖,子挂在了窗户销上。等她撕烂了子跌下来时,脚脖子又崴了。这几天,她就只能圈在沙发上,“卧阵指挥”丁科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