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老的说话风格,那是省秦有名的。楚嘉禾还没说到几句话,她就一针见血了:“想排戏,是吧?见忆秦娥红了,都坐不住了是吧?何况你们都是从外县来的。还是一个县的吧?什么来着,宁州,噢,宁州。去过,驴蹄子大一点地方,山密得跟牛百叶一样,亏了还能长出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来。真是怪了,那么个山圪,还能生出你跟忆秦娥这样的灵人儿。忆秦娥出名了,你就急了吧?不怕不识货,单怕货比货嘛。这一比,放在谁,心里都得发不是?理解,理解。都是过来人,谁不想唱主角呢?这世上除了我,把名利看得比淡,谁还能见了名利,不上刀山下火海地奋不顾呢?就凭你这条件,就凭你这诚意,我就给你做主了。老丁,必须给嘉禾安排戏噢。这好的条件,不给人家安排戏,那就是你们业务科瞎了狗眼。忆秦娥好是好,但还没有这娃长得细,长得白净,长得心。这娃可是个好花旦的坯子。娃喜欢啥戏,就跟你丁老师说,他不安排,你就来找我。看他敢。”丁科长只是笑,不说话。
丁科长也没演过啥有名有姓的角,倒是留下不少笑话。说当年演移植样板戏《红灯记》时,他扮了个小本兵,先后上场给鸠山队长报了两回消息:一回是王连举招了;一回是李玉和不招。结果他在后台谝忘了,被人急急呼呼喊上台,给鸠山报告:“李玉和招了。”鸠山一愣:他,完了,戏演不下去了。李玉和都招了,后边戏还演呢?好在演鸠山的是个老演员,眼睛滴溜溜一转,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喊:“以我多年对付共产党的经验,李玉和这块骨头,是不可能真招的。再审!”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这时他也知把乱子董大了。他下场后,工宣队领导一个耳光上去:“你不想活了!”吓得他当时就到子上了。是封导急中生智:“立即上去再报,说李玉和果然是假招。”他就上去抖抖索索地如实报了。鸠山队长手一挥:“带李玉和!”戏才接了下去。不过从此以后,丁科长就再没演戏了。先是在舞美队装台。后来才慢慢业务科,当事,当副科长,当科长了的。
他老见他没话,就把那只好脚伸出去,美美踢了丁科长一下说:“放个响,你倒是安排不安排?”“安排,安排,咋不安排呢?你想排啥呢?”楚嘉禾就说:“我想排《游山》。”科长老又踢了一下老汉:“胡凤莲,好戏。最适合这娃排了。就这样定了。”丁科长就点头定了。
从丁科长家出来,楚嘉禾都快想喊起来了。她一下扑到她怀里,还像孩子一样,把她的奶,从衬衣外美美了一口。她“哎哟”一声:“你疯了!”楚嘉禾说:“定了。”“科长答应排《游山》了?”楚嘉禾点点头。她也地在女儿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嘣。
这天晚上,女俩又合计了一夜。怎么排戏?跟导演如何好关系?让谁作曲?唱如何提升?怎么“一唱遮百丑”,掩盖功底的不足?包括最后怎么造成影响,怎么上报纸、上电视的事,都涉及到了。不过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挡路的,可能还是忆秦娥。这家伙名气突飞猛,于自己成长很是不利。她就说:“要学会扬长避短。不唱武戏,不唱功夫戏,不唱大悲剧。你只唱文戏,只唱花旦戏。要以柔媚、娇、妖艳见长。尤其是喜剧,要多唱多演。现在观众就好这一口。”
分析了自己的长短,又开始分析忆秦娥的短长。分析着分析着,她就说到了忆秦娥在宁州剧团,被老炊事员廖耀辉强的事。她腾地从上坐了起来,说:
“我咋忘了这一出呢?这可是个伤!不好,名气越大,越臭气熏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