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强在矿上养着骡子,矿上养骡子是为了拉地下的煤。腊梅听志强讲过,井下分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采煤区,每个采煤区离煤仓都有一段距离,采下的煤要骡子拉到煤仓统一由传送带运到地面,因为不可能把传送带放到每个采煤区,曲里拐弯,不能够集中。骡子原来是放养在井下的,不见天日,只到骡子累死了才从井筒吊上来。后来骡子在井下老出事情,常常莫名其妙被毒气毒死,影响工人的情绪,就和人一样倒班,不同的是人倒两班,骡子要两班倒一班。
柳腊梅说:“许矿长,这事我得回去商量,不管是管骡子,还是管人,我都得感谢你。你让他到矿上上班,我爹说了,听着上班两个字就比下地两个字好听。”
许中子说:“当然了,从文化上讲,上班是给我履行劳动合约,你赚的是我的钱。下地呢,是简单的打粮食,顾命。腊梅,我怎么觉得见了更多的万种风情后,看到你更那个风情万种呢?像长在河滩上的地丁花,活灵灵一个人,好啊,好!”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眼睛本来不坏的,报社的小刘说戴着眼镜遮丑,像文化人。他就戴了,眼睛放出来眼镜片儿一样的光,镜片儿上还反射着对面窗玻璃上的窗框。
柳腊梅没有明白过来,想起春口上贵州那边的大伯子打过电话来说,想来这里下窑,要志强和矿长说说,地不好种,毕竟赚得的钱比种粮食要宽余。那时候矿上不需要人。大伯子后来又打电话说,等种了菜籽和矿上的领导再说说。这嘴总也没有张开,不好意思给矿上添乱,现在许中子说了,心里倒抹搭起来,有了几分喜悦。
许中子的电话又响了。
“噢,是王经理呀,想要煤?你就是管煤的还缺这,什么,是你表妹?真表妹还是假表妹?好啊,要她来找我吧,咱矿的煤就是往电厂和钢厂送的动力煤,钢厂的细白煤应该没有问题。什么?我好像记得灰粉含量百分之十二点九。好好,咱的矿咱说了算,我的就是咱的,咱表妹来了,敢不给咱表妹办!”
许中子看着腊梅,想要把她手里的牛鼻犋拿过来,还没有等着伸手,电话又响了,柳腊梅赶紧说:“许矿长,我得回去给闺女做饭,她要放学了,吃了晌午饭我叫志强来找你。”许中子点点头捂了电话的嘴很有意味地说:“你要记着多来,咱俩是光了屁股一起下过河的呀。”柳腊梅要走,狗还想上来嗅嗅她,手里的牛鼻犋挥了挥,狗歪着脑袋看了一下,扭着腰身闪开了。
拐出大门,风把许中子的话送出来:“咱的矿咱说了算,这么大的国家,还在乎咱挖这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