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的是:我没有料到您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但是她没有说出来,不过我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我使她感到非常满意。
“您看见了吧,”我说道,“人在任何场所都是可以做好事的。我当然不是说我自己,我们假定,我除了坏事以外,什么事我也没做,但是……”
“当然在任何场所人都是可以做好事的。”她用尖锐的目光迅速望着我说道,“正是在任何地方,”她突然补充这么一句。啊,我记得,所有这些瞬间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我还想补充一句:当这些青年人,这些可爱的青年人,想说这样聪明而又感人的话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马上就会过分真挚而又天真地露出这种神情来,仿佛说:“听吧,我现在就对你说聪明而又感人的话。”而且这样做并不是像我们兄弟那样,出于虚荣,而你可以看到,她自己对这一切看得极其重要,而且相信这一切,尊重这一切,还认为您也会像她那样,尊重这一切。啊,真诚!这就是他们胜利的法宝。
而在它里面包含着多么美妙的东西啊!
我记得,什么也没忘记!她一走出去,我马上就作出了决定。就在当天,我去作了最后一次的搜索,打听到了她其余的一切情况和她现在的底细;至于她过去的全部底细,我已经从卢凯里娅那里了解清楚。卢凯里娅当时在她们家当佣人,几天前已经被我收买。那个底细是非常可怕的,我不明白她在那样可怕的境况之中,怎么还能像刚才那样发笑,还能有兴趣打听米菲斯托菲尔的话。不过,她是青年人!我当时怀着自豪和高兴的心情,想到她的正是这一点,因为这里有的正是度量的宽宏:即便是处在生死的边缘上,伟大歌德的语言依然光芒四射。青春,哪怕是一点点,即便是走上了邪道的,仍然总是宽宏大量的。我这是说她,说她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我当时已经把她看成是·我·的了,而且并不怀疑我的强大力量。你们知道,一旦你无所怀疑的时候,这想法就是极其富有诱惑力的了。
但是,我出了毛病啦。如果我这样下去,那么什么时候我才能把思想集中起来呢?快,快——问题完全不在这里,啊,天哪!
Ⅱ求婚关于她的“底细”,我所了解的,可以用一句话说清楚:父母都已死去,而且死得早,三年前就死去了,她便留在两个不大守规矩的姑姑家。我要说,把她们叫做不大守规矩的人,还不太确切。一个姑姑是个寡妇,家庭人口多,有六个孩子,而且一个比一个小;另一个是老处女,为人可恶。两个都很不好。她父亲是个官员,但是文书出身,充其量只是个人获得一个贵族的称号①,总而言之,一切都与我很般配。
我似乎也出自上流社会:不管怎么说,好歹总是个威名赫赫的步兵团退役的上尉,一个世袭的贵族,不依附于人等等,至于当铺嘛,她的姑姑们只能对它表示尊敬。她在姑姑家奴隶般地干了三年,尽管如此,她还是在什么地方通过了考试——她是从日常繁重劳动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考试的,而且顺利获得通过。从她这一方面来说,这至少说明她是努力上进、追求高尚与崇高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同她结婚吗?不过,关于我的事情,不值得一提,留待以后再说吧……问题莫非就出在这里!她教姑妈的孩子读书认字,缝衣服,后来不仅缝衣服,而且喂奶、擦地板。他们甚至揍她,骂她白吃他们的面包,最后他们打算把她卖掉。呸!那些肮脏的详情细节,我就不去讲它了。后来她把所有的情况都详详细细告诉了我。隔壁的一个胖掌柜观察这些事已经整整一年,全都看在眼里。此人还不是一般的店老板,而是开有两家杂货店呢。他已经折磨死两个老婆,正在物色第三个,于是就看中了她,说她“性格文静,生在贫苦人家,而我呢,之所以结婚,是为了失去母亲的孩子。”的确,他有几个没娘的孩子。他派人来说媒,同她的两个姑母勾结在一起。再说他已年过五十,所以她怕得要死。现在她常来找我,商量在《呼声》报上登广告的事。
最后,她请求两位姑姑给她点时间考虑考虑。她们给了她一点点时间,但只给一回,第二回就不给了,她们说:“就是没有你这张多余的嘴,我们也不知道吃什么呢。”这些情况,我①指不能世袭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