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花子已经能把清水信中的话倒背如流了。
在海滨小镇的戏院里第一次读到这封信时,千花子心潮起伏,不由得泪眼婆娑,甚至看不清信上的字迹,全靠小夜子的舞蹈使她如痴如醉,才差不多忘记了清水的这封信。但事后每当她重读这封信时,清水那种痛切的悲哀就会攫住千花子的心胸。
秋季的新学期开始已经快一个月了,可校园里和宿舍里都看不到清水的身影。
尽管树木依旧苍翠碧绿,但或许在某个地方已经有一片树叶在秋风中凋零坠地了。而那匹树叶正好就是清水。
不久将会有雁群从天空中飞渡而来吧。可是却有一只大雁远离了雁群,被抛弃在原野的尽头——仿佛那孤雁就是清水。
千花子出神地眺望着星空的远方,思忖着:或许那只可怜的候鸟——小夜子,也在某一个小镇上想念着那只鸽子吧。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拖鞋的声音。
“哇,是青木老师来了!”
她如梦初醒似的一下子慌了手脚,犹豫着不知该把桌上的笼子藏在哪儿。
尽管桌子上放着笼子,但只要装出一副正在用功的样子,那么打走廊上走过的舍监就不可能看到笼子里的鸽子。
更何况今夜的值宿老师是青木老师。新进宿舍的少女们之所以能从四五个合监老师中率先熟谙青木老师的脚步声,倒不是因为她有点瘸腿的缘故,也不是因为她活像一只恶作剧的猫咪,喜欢放低脚步声四处巡视的缘故,而是因为她们喜欢青木教师。爱屋及乌,以致于喜欢上了老师的脚步声,这正是女学生们特有的禀性。在安静的晚自习时,一旦听到走廊上传来青木老师的脚步声,不少少女都会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某种莫名的喜悦正在胸口里荡漾开来……
如果对方是一个可怕的舍监,那么,不等脚步声逼近过来,大家就会缩着肩膀,趴在桌子上屏住呼吸。但如果对方是青木老师,大家甚至会故意在学习时缝补袜子,或是装作在给妹妹写信,巴不得被青木老师训斥一顿。在她们看来,被喜欢的老师训斥也是一大乐事。真是一些不可救药的少女们。
千花子本来是背着舍监秘密地饲养鸽子的,可她也希望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常常独自嘀咕道:
“是不是把鸽子悄悄地拿给青木老师看看呢?她肯定会说‘哇,多可爱’吧!”
可是,一旦青木老师真的知道了,自己挨一顿训斥倒无所谓,但如果鸽子被没收了,又该如何是好呢?这可不是千花子一个人的鸽子啊!而是作为和行雄、小夜子共同起誓的信物哪。
一想到这儿,她又慌神了,连忙想把笼子藏起来。谁知手忙脚乱反倒导致了一大失败——笼盖卡在了桌子的角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鸽子已经从笼子里飞了出来。
“哎呀!”
“快抓住它!”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嚷着,一齐站了起来。受了惊的鸽子甚至听不见千花子在喊着“小夜、小夜”。
窗户上已经现出了青木老师的上半身。大家都一下子鸦雀无声了,仿佛全变成了一只只小鸟似的,胸口咚咚直跳。鸽子在缩着脖颈的少女们头上轻快地盘旋了一周,最后停留在了书箱上。这一番折腾不可能没有传入老师的耳朵里。大家都紧张地思忖到:老师肯定会马上打开门走进来吧!
但老师的脚步声却从走廊上走了过去。
“哇,太好了!”
一个伙伴一边夸张地摸着胸口,一边搂住千花子的肩膀,说道:
“喂,老师肯定没有注意到哪!”
“不过……”千花了眯缝着眼睛,上下的睫毛几乎粘合在了一起。她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不会的,老师肯定已经看到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