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被窝里偷听着,看女佣是不是已经走了出去。可是,此刻窗外不是真的传来了什么东西啄着玻璃的嗒嗒声吗?
“啊,是小夜。小夜,小夜!”
果真是那只鸽子——只见它欣喜如狂地拍打着翅膀,在房间里盘桓了一周,。然后想停靠在行雄的肩膀上。“哦,对了,肯定是那样!”行雄恍然大悟道。他一把捉住了鸽子,夹在腋下顺着楼梯往下跑,然后又一溜烟似的地向大门外飞奔而去。
“小夜子,小夜子!”
小夜子低垂着脑袋的身影正沿着行雄家的石墙往回走着。
“哎,是少爷你!”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回去了?真是太无情无义了。”
“可是……”
“你明明在东京,为什么不来找我和千花子?你忘了自己的诺言吗?”
“没有,才没有呢。”小夜子使劲地摇着头。每摇一次头,她的眼泪就不由得籁籁而下。“其实我一到东京,就来找过行雄家。可是,看到你家太大了,让我感到一阵害怕,终于没敢踏进那漂亮的大门里。”
“你真是个傻瓜!”
“可是,行雄的确不是那种能够和我成为朋友的人。这一点我总算明白了,所以才死了心一个人回去了。可是,这鸽子本来已经送给了你,我想就让它作为纪念留给你吧,所以今天特意来还给你。当我站在围墙外时,听见少爷正‘小夜,小夜’地呼唤着鸽子,这让我好不高兴,但又不胜悲凉。”
今天早晨的小夜子没有像她演出时那样梳古代偶人似的日本发型,也没有在头发上插花簪和扎鹿子绞①的头绳,而是梳着少女式的辫子,脸上也没有施粉黛。尽管薄毛呢的夹衣有些破旧,但蓝白两色的花纹如同蓝湛的大海上映衬着一束白色的牵牛花一样,带着淡淡的哀愁。看见小夜子一身清丽的装束,行雄这才回过神来察看自己,只见身上还套着睡衣,而且打着一双赤脚。
①一种染出凸起的白色圆圈花纹的染法。
“快去我家吧!要知道我是从床上翻身起床后就冲出家门来的。”
行雄兴奋得没有心思吃饭。再加上对方又是一个女孩子,更何况不是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伙伴,所以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于是马上给千花子打电话请她来助阵。不料与千花子结伴而来的还有清水。
不久前,在清水家因行雄的一时失言而引发了一场骚动,所以,一看见清水,行雄不禁感到有些惆促不安。他道歉道:
“上一次我真是太失礼了。”
而与此同时,千花子在一旁紧握住小夜子的双手说道:
“啊,能够再度重逢,真让人高兴。我们一直在等着你哪。打那以后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无论多么苦,只要拥有希望,便算不了什么。是千花子和行雄带给了我生平第一个希望。”
“对了,我姑母也等着你哪。小夜子的事,姑母已经拜托了藤间派的老师。”
“哇,那可是了不起的老师哪!这不是梦,不是梦吧?”小夜子的眼睛里因希望而变得清澈透亮了。
而清水在一旁对行雄说道:
“那件事你大可不必在意。正因为你那么说了,事情反倒好了。一切都要开诚布公才好。父母亲以为,要是让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养女,一定怪可怜的,所以才拼命地瞒着我。我是读了父亲的日记后才明白自己身世的,但我又觉得不便让父母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也拼命地瞒着他们,结果双方都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反而使事情变得复杂了。其实这是行不通的。倒是在彼此不再忌讳的今天,大家才变得更加明朗快活了,从而加深了相互之间的感情。多亏了你,我才得以听说了亲生父母的事情。原来我父亲是在我3岁时过世的。母亲把我送给了别人,而带着妹妹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当时妹妹才刚刚出生不久。据说这就是我们姐妹俩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