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长凳,迎着他走过来。
“乔治!”她说,几乎透不过气来。“我在这儿。”
格沃兹吉科夫站住,听了听,开始抬头在上看,瞧着树梢。他觉得象是上边一个什么地方有人叫他的名字。
“乔治,是我呀!”她走到他近旁,又说一遍。
“啊?”
“是我。”
“什么?谁在这儿?谁?”
“是我呀,乔治。……您走过来。……我们坐下吧。”
乔治揉揉眼睛,定睛瞧着她。……
“什么事?”
“真是滑稽!您不认识我了还是怎么的?莫非您什么也没看见?”
“啊啊埃……对不起。……您有什么权……权……权利深更半夜到别人的花园里来溜达?先生!请您回答我的话,先生,如若不然,我可就要打……打您……一个耳……耳……”乔治把手往前伸出去,抓住她的肩膀。她大笑起来。
“您多么滑稽呀!哈哈哈。……您可真是会演戏!行了,我们走吧。……我们来聊聊天。……”“谁聊天?什么聊天?您为什么聊天?我为什么聊天?您笑了?”
她笑得越发响了,挽住他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去。他却不住地倒退。他好比一匹顽固的辕马,她却象是一匹奋力前进的拉套马。
“我……我想睡觉。……放开我,”他嘟哝说。“我不愿意干没要紧的事。……”“哎,算了,算了。……为什么您来迟了半个钟头?您在研究学问吗?”
“研究学问。……我永远在研究学问。……下……下颚关节脱落,其……其原因可能是跌交,或张开的口部受到打击。
下颚被人打落,大半发生在饭馆里,酒店里。我要喝啤酒,……特烈赫果尔内依厂的。”
他和她勉强走到长凳那儿,坐下。他用拳头支住脸,把两个胳膊肘放在膝盖上,鼻子里呼哧呼哧响。他的帽子从头上滑下来,落在她手上。她弯下腰去,瞧他的脸。
“您怎么了?”她小声问道。
“这不关您的事,不关您的事。……谁也没有权利干预我的私事。……他们都是傻瓜,您……也是傻瓜。”
沉默一忽儿,格沃兹吉科夫补充说:
“我也是傻瓜。……”
“您接到信了吗?”她问。
“接到了。……是宋……卡写来的。……索尼雅写来的。
……您就是索尼雅?那也没关系。……那信可真写得蠢。……信上有的字母写错了。还是读书识字的人呢!你们统统见鬼去吧!……”“您喝醉了还是怎么的?”
“没没有,……不过我说的话是实在的!您有什么权……权……。啤酒是喝不醉的。……啊?哪一个?”
“要是您没有喝醉的话,那您这个不要脸的为什么胡说八 道?”
“没没有。语法有第一格,第二格,有第三格,第一格。
……Processus condi loideus et musculus sterno - cleido -mastoideus。⑤”格沃兹吉科夫大笑起来,脑袋却对着膝盖耷拉下去。……“您睡着了?”她问。
答话却没有。她哭起来,开始绞手。
“您睡着了,叶果尔·安德烈耶维奇?”她又问一遍。
作为回答,传来了呼呼响的鼾声,带着嘶音。索尼雅站起来。
“混帐!!”她怨恨地说。“坏蛋!你原来是这样的人!那就给你一下子!再给你一下子!再给你一下子!”
索尼雅举起小手朝着格沃兹吉科夫的后脑勺一连打五 下,而且打得多么重!她用脚不住地踩他的帽子。女人的报复心真是重啊!
第二天格沃兹吉科夫打发人给索尼雅送去一封信,内容如下:“我请您原谅。昨天我没有去成,因为我病得很厉害。请您另外指定时间,例如今天傍晚就行。热爱您的叶果尔·格沃兹吉科夫。”
这封信的回音是这样的:“您的帽子丢在凉亭旁边。您可以到那儿去取回来。喝啤酒比恋爱愉快,因此您自管去喝啤酒好了。我不打算妨碍您。再也不属于您的索。
“附白:您不用给我回信。我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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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公共马车的上层座位票价较低。
②一种圆形纸签,纸签的一面有胶质物,用来贴住信封的封口。
③他的姓“格沃兹吉科夫”可意译为“小钉子”。
④法语:约会。
⑤拉丁语:颈突(连接上颚及下颚)和胸锁乳突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