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米、一米,我马上要从澳门旅游塔上跳下做自由落体运动了……这天早晨,我惊醒了。
好在与恐惧中心点的距离是逐步接近的,午餐地点在澳门塔脚下,抬头90°,隔几分钟就可以看到有人一跃而下,激起周围游客惊叹一片。负责澳门塔推广工作的Vincent给我看了他50岁生日时的蹦极照片:双手展开,身体直直地从跳台上倾斜而下,像只展翅俯冲的大鹏,酷极了。
我有轻度恐高。此时,我强迫自己一点点站到玻璃地板中间去,直视脚下:地上的行人像会活动的小黑点,我的心跳迅速加快,双手发凉。看到了,下面有气垫。一想到从233米的高度落下,人的最大时速高达200公里,以这个速度摔在气垫上……那画面太悲壮,我不敢看。
头顶就是蹦极跳台。一群人趴在玻璃那,等着看上方的人跃下,然后一起惊呼。蹦极台在61层。先签“生死状”,然后会拿到一张橙色的入场证,换上统一的黑色T恤、存包、穿安全带、换鞋、称体重。给我穿背带的是位来自菲律宾的小伙,扫了眼他工作牌上的名字,说:“Hey Joel,你得200%地确保这足够安全。”
Joel乐了,答:“我做1000%的保证。”
然而,我还在迷惑,我恐惧的,到底是概率极低的风险,还是高度本身呢?
脖子上挂上两块牌子:Birthday Jump(寿星)和Priority(优先排队),我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已平静许多。
重头戏开始了。我像戴着脚镣的犯人,被“押”往跳台。站在跳台边,沉重的橡皮绳先被放了下去,那股重力简直要把我一起扯带下去。天气微热,还有点风。双臂展开平举,大脑开始空白。工作人员让我对着各个角度的摄像头招手,包括戴在我右手腕上的迷你摄像头。我居然还能挤出笑脸!
左手边进行着“空中漫步”的小伙伴们,在没有护栏的钢架上排排坐,悠闲地晃着悬空的双脚,开始为我唱生日歌,但我真的顾不了。因为工作人员开始倒数了:5、4、3……听到“1!”我咬牙腿一蹬就跳了——动作倒更像个走投无路的人。
我的身子像块密度过大的金属,急速下坠,只有蹦极过才知道,现实中的自由落体运动跟任何飞行梦境都不一样。它让你感受到重力的真实存在,以及它的强大和不可抗。其实就四五秒钟时间,但速度和踏空带来的极大恐惧感,使得这个物理时间好像被无止境地拉长。整个世界只剩下不知何时停止的下坠、下坠,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已经失控。所谓的表情动作,已完全取决于本能反应了。
等我稍微适应了脑充血、恢复冷静的时候,我左脚的鞋子松了!正担心它会不会掉落并且砸到无辜路人的时候,我已经达到底端,反弹上升的一瞬间,那只鞋子便完全甩了出去。我找到那根红色绳子,用力一扯……好样的,顺利转为了直立姿势,紧紧抓住橡皮绳,像不会水的人探到了浮板,心里踏实许多。再次下降的过程中,我已经可以淡定地抬起右手腕对着摄像头做鬼脸了。
人们说蹦极很容易上瘾。从飞身跃下,到安全触地,在空中的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我意犹未尽:这就结束啦?!
也幸亏是跳完才知道,澳门塔是吉尼斯世界纪录“世界最高商业蹦极跳设施”的保持者,否则赋予自己这一跳过多意义,有心理包袱,反倒束手束脚没法正常发挥。
极限运动的精神在于挑战自我。忘了在哪里看过一句话:Sometimes what you’re most afraid of doing is the very thing that will set you free.(有时候,能让你释然的,恰恰是你最畏惧的事)。
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