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痛?”
“心痛,库兹玛·叶果雷奇。”
“什么地方?”
斯土科捷依指了指心口。
“哦。……很久了吗?”
“从复活节开的头。……前些日子我赶路,一路上歇了十 来次。……有时候身上发冷,库兹玛·叶果雷奇。……有时候可又浑身发烧,库兹玛·叶果雷奇。”
“哦。……还有哪儿痛?”
“老实说,库兹玛·叶果雷奇,到处都痛哟。不过呢,您光是把心痛治一下就成,别处都不用您操心了。……别处就让那些娘们儿去治吧。……您给我点酒精什么的,免得我心口再憋闷。要不然这心口老是那么憋闷啊,憋闷啊,随后,忽然有点揪痛,喏,就是这个地方,于是……那儿……背上也酸痛。……脑袋里好象装着块石头。……而且我还咳嗽。”
“胃口怎么样?”
“坏透了。……”
库兹玛·叶果罗夫走到斯土科捷依跟前,把他的身子弯过去,用拳头按紧他的心口。
“这样痛吗?”
“哎哟……哎哟……痛呀!”
“那么这样痛吗?”
“喔喹…痛得要死!!”
库兹玛·叶果罗夫又问他几个问题,想了想,就把格列勃·格列贝奇叫来帮忙。会诊开始了。
“把舌头伸出来!”格列勃·格列贝奇对病人说。
病人就把嘴张得大大的,伸出舌头来。
“再伸长点!”
“再伸长就办不到了,格列勃·格列贝奇!”
“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办得到。”
格列勃·格列贝奇瞧一忽儿病人,又苦苦地思索一阵,然后耸耸肩膀,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出了诊病室。
“一定是炎症!”他在药房里嚷道。
①咖啡里加上用菊苣研成的粉,是为了增添香味,节省咖啡。
②煤焦油又黑又稠。
③指乡村教堂唱诗班的歌手。
④在俄国,有许多乌克兰人的姓以“科”结尾,并不是他说错了自己的姓。
⑤俄国的骂人话,近似我国的“傻老二”。
⑥拉丁语:铁溶液。
“您给他点olei ricini①和ammonii caustici②吧!”库兹玛·叶果罗夫嚷道。“要他早晨和傍晚揉肚子。下一个!”
病人从诊病室里出去,走到过道里药房的小窗口跟前。格列勃·格列贝奇在茶杯里倒三分之一蓖麻油,递给斯土科捷依。斯土科捷依慢腾腾地喝下去,舔舔嘴唇,闭上眼睛,用一个指头擦另一个指头,也就是要求吃点什么东西解解药味。
“这就是你要的酒精!”格列勃·格列贝奇交给他一小瓶阿莫尼亚水,嚷道。“早晨和傍晚用一块粗呢子蘸上它揉肚子。
……瓶子要交还!不要把胳膊肘支在窗台上!走开!”
这时候格利果利神甫家的厨娘彼拉盖雅走到小窗口跟前来,用围巾捂住嘴,不住地笑。
“您有什么事要我效劳,”格列勃·格列贝奇问她说。
“丽扎薇达·格利果利耶芙娜③问候您,格列勃·格列贝奇,而且跟您要一点薄荷药片。”
“遵命。……为美丽的女性,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格列勃·格列贝奇从架子上取下一罐薄荷药片来,往彼拉盖雅的手帕上倒出半罐。
“请您告诉她,”他说,“就说格列勃·格列贝奇倒出药片来的时候,由于感情激动而不住微笑。我的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而且撕掉了。丽扎薇达·格利果利耶芙娜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她是个多么调皮的姑娘啊!请您告诉她,就说她是个调皮的姑娘!”
“米海洛·伊兹穆倩科夫!”库兹玛·叶果罗夫叫道。
“男低音歌手”米海洛走进诊病室。
“米海洛·费多狄奇!向您致最深切的敬意!您哪儿痛?”
“嗓子痛,库兹玛·叶果雷奇!我来找您,说实在的,是希望您,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为了我的健康……那个……。
我的嗓子倒不算太痛,可就是害得我吃了亏。……有了病,我就不能唱歌。我少参加一次弥撒,唱诗班的领班就扣掉我四 十戈比。少参加一次晚祷扣掉二十五戈比。如今老爷们家里做安魂祭,歌手们得三卢布,可是我那一份,就因为我有病,一个钱也拿不着。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关于我的嗓子,我不妨对您作如下的推测④:很痛,沙哑。倒好象我的嗓子眼里有只猫,伸出爪子来……那个……咳……咳……咳……”“那么,这是因为喝了烈酒吧?”
“认真说来,我也说不清我这个病是怎么得的。不过我可以向您表明,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烈酒对男高音才有影响,对男低音连一点影响也不会有。男低音喝了烈酒,库兹玛·叶果雷奇,声调反而更低沉,更威严。……倒是感冒对男低音的影响大得多呢。”
格列勃·格列贝奇在小窗口那儿伸出头来。
“该给老太婆什么药呢?”格列勃·格列贝奇问。“窗台上放着的那瓶铁溶液已经用完了。我把架子上那一瓶打开吧。”
“不行,不行!伊凡·亚卡甫里奇不准啊!他要生气的。”
“那给她点什么药呢?”
“随便给点什么吧!”
在格列勃·格列贝奇的语言里,“随便给点什么”就等于“给点苏打”。
“烈酒是不应该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