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德拉在厨房桌旁,专心致志地按步骤准备食物。琼· 露易丝踮着脚,想从她身旁溜过,却没有成功。
“过来,瞧瞧这个。”
亚历山德拉从桌旁后退了几步,露出几个雕花玻璃的大浅盘,上面叠了三层精美的三明治。
“那是阿迪克斯的午餐吗?”
“不,他今天想在镇上吃。你知道,他不喜欢和一帮女人碰在一起。”
见鬼,我的老天爷。咖啡茶会。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去把客厅收拾一下呢?她们一个小时后到。”
“你邀请了谁?”
亚历山德拉报出一串客人的名字,这份名单实在是很荒唐,琼· 露易丝重重叹了口气。有一半女人比她年轻,一半比她年长;在她的记忆中,她和这些人没什么交情,除了一个女的,整个小学期间,她们一直在吵架。“我的同班同学去哪里了?”她说。
“在附近吧,我想。”
啊,是的,在附近,在老塞勒姆和林区更深处。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
“你今天上午去串门了?”亚历山德拉问。
“去看了卡尔。”
亚历山德拉的刀子当啷敲在桌上。“琼· 露易丝!”
“嗨,又怎么了?”这是最后一个回合,以后我再也不和她起冲突了,所以帮帮我,上帝。在她看来,我这辈子就没能做对过一件事。
“别激动,小姐。”亚历山德拉的声音冷冷的,“琼· 露易丝,在他们对我们做了那些事以后,梅科姆县没有人再去看黑人了。现在,除了偷懒以外,他们看你的眼神也很傲慢,完全不加掩饰。鉴于他们是这样的态度,你那样做就不妥。
“那个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来了这儿,净给他们灌输有害的思想,他们整个脑袋都泡在了这毒液里。全靠我们这位铁腕的县治安官,我们县至今还没出乱子。你没认识到现在的局势。我们一向善待他们,自古以来,我们将他们保释出狱,为他们偿还债务,没有工作时,我们给他们创造工作机会,我们鼓励他们进步,他们倒是开化了,可我的乖乖——那层外表粉饰的文明如此之薄,一百年的进步就这样给一帮骄横自大的扬基黑人给粉碎了,在不足五……
“决不,小姐,他们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感谢我们对他们的照顾,如今,梅科姆县再也没有人乐意在他们惹上麻烦时帮他们了。他们做的尽是恩将仇报的事。坚决不,再也不——他们可以自己想办法,哼。”
她睡了十二个小时,她的肩膀累得酸痛。
“玛丽· 韦伯斯特的女儿莎拉加入那协会已经好几年了——还有镇上每家每户的厨子。卡波妮离开时,我完全没兴趣再找一个新的,反正也只剩下阿迪克斯和我两个人了。现如今,要哄一个黑鬼开心,就跟侍奉一位国王——”
我高尚的姑姑讲起话来就像格雷迪· 欧汉隆先生——这个人辞了职,把全部时间投入到了维护种族隔离事业上。
“你必须帮他们又拿又提,直到最后你都搞不清是谁伺候谁。现如今,真不值得费那个心——你要去哪里?”
“去整理客厅。”
她瘫坐在一张宽大的扶手椅里,思量着,发生的种种已使她变得一无所有。我的姑姑现在是个充满敌意的陌生人,我的卡波妮不愿和我有任何干系,汉克失去了理智,而阿迪克斯——是我出了问题,问题出在我。一定是这样,因为这些人不可能统统都变了。
为什么他们没有汗毛直竖?他们怎么能把在教会听到的一切奉若神明,然后说出他们做的事、谛听他们听到的话而不觉得想吐呢?我以为我是基督徒,但我不是,我是另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曾经接受的一切是非判断都是这些人教我的——就是这些,就是这些人。所以问题在我,不在他们。是我出了毛病了。
他们个个都试图用某种让人不明所以、此唱彼和的方式告诉我,一切都是黑人的原因……可那些黑人和我一样不会飞啊,天知道,现在,我也许会随时从这窗户里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