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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看见孔吉的那一刻，会发现诗化成了美人落入现实。原来真的有人抿唇一笑、顾盼之间就可以让人神魂颠倒，昏昏然不知天地为何物，此时倾国倾城不需要联想，是自然就会生发的念头。爱美人不需要理由，众人的滔滔爱意可以筑起万丈高楼，砖瓦也是时兴的样式。但美人总是高处不胜寒的，“just a charming curse”。孔吉在这方面很幸运，长生对他的爱足够有力，同时也足够纯净。电影里有一个场景让我印象深刻，是孔吉“服侍”达官显贵的一个情节，若隐若现的香艳镜头减弱了这场实质为剥削的欢戏的沉重，孔吉的美从肉体到肉体一路绽放。而下一个略带香艳的镜头是长生与孔吉同榻而眠，孔吉侧卧，被子褪到腰际。此时长生睡醒，把手伸去并往下滑，我呼吸一窒，隐隐却有些期待，毕竟两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亲密镜头，结果长生小心地拈起被子给孔吉盖上，二人转而安眠。
如此美艳不可方物，又可以被“糟践”的长生：既是男宠，也是戏台上撅起屁股一下一下放浪扭动的戏子。因为自尊无意识、无边界，孔吉像一朵无刺的玫瑰，可以被所有人垂涎。即使是声称爱恋他，尊重性尊重性工作者的我，也会不自觉期待长生“偷偷”在他光滑的脊背上摸一把。 但长生不是，孔吉懵懂他便呵护他的懵懂，孔吉娇媚他便欣赏他的娇媚。他尊重孔吉胜过尊重自己，他爱孔吉如爱世上值得被珍贵的一切。 二、 长生是难得的我很喜欢的一类男性角色。富有层次的雄狮般的鬃发，黝黑的肤色，结实的身材，使得他在所有人中脱颖而出，阳刚味十足。但长生没有这类男性一般的缺点，粗犷而不粗俗，勇敢而不鲁莽。当他站在你面前，你不会被时时刻刻提醒这是一个“男人”，你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可爱的人。 说到“男人”，再加上这部电影又是同性片，不得不谈谈性别话题。事业女性、阴柔男、开放婚姻...这个话题在今天的发展也许是波伏娃等前驱们始料未及的。人们不禁发问，男性到底何以为男性，女性到底何以为女性？事实是男性和女性的区别根本不重要，阴性（对爱与美的追求）和阳性（冒险、激情、实干等品质）是组成人的原始材料，二者对一个独立完整的人来说缺一不可。在普遍规律下，个人固然有其特殊性，但也只是组成比例不同。这与性别无关，只是和人与动物、植物的区别有关。 在这样的意义上，长生和孔吉都是两个性质完整的人。孔吉高浓度的阴性是与生俱来的，对一个所谓正常男人来说这显得古怪，但他自然地接受了一切，不遮掩自己的娇媚，不以美丽为耻，而是像春风里的花儿一样尽情舒展。可在最关键的时候，也是柔软的孔吉持刀杀了班主，长生在此前与班主的打斗中对是否下手还显得犹豫不决。 很多人把电影与《霸王别姬》相提并论，但在我眼里它们截然不同。《霸王别姬》是一种带有鲜明意识形态色彩的现实艺术。“残缺”的人（也是绝大多数的我们）在现实的尘土里翻滚，被命运的手翻云覆雨，处处有选择却处处无法选择。爱于段小楼、陈蝶衣是苟延残喘，是即使失去一切也不会失去的立身之据。与生俱来的“残缺”需要被爱填满，蝶衣是飞蛾扑火的蝶，所以在原始的求生本能下放下“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的执念，由台下进入戏中，真正成为虞姬。他的爱与美带有歇斯底里的疯子气和孩子气：把自己碾碎碾碎再碾碎，明晃地阴暗大力地活着，失望时最深地失望，爱时最浓最烈地爱，最后摔得血肉模糊、粉身碎骨，以最极致的情绪实现了人的超越性，极富艺术感染力。 与《霸王别姬》相比，《王的男人》更像是一个讲述完整和爱的神话。神话之神不在于飘渺无根，而在于稀少和完美。同是戏子，同样别无选择，但对长生和孔吉来说他们足够自由。演戏对他们来说不是谋生,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在其中可以实现自己的自我价值。因此他们自然而然不愿拘束在原来的小小戏班，不愿受与自己的价值不匹配的对待和折辱，有足够的动力向上追寻。 这种追寻的冲劲在长生身上体现得极为明显，正因为知道自己所求所想到底是什么，所以他有足够的勇气在街头上演讽刺皇族的黄色戏剧，敢在挨打之时与公公谈判为自己谋得生机，敢为在王的盛怒之下为孔吉顶罪，敢在百死一生被烙瞎眼睛后仍蔑视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