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太说,有道理。林太说,水就是女人不知不觉的大力道,石头一点不知道,最后磨成鹅 卵石,这精致水磨功夫,可以让顽石点头。陆太扑哧一声。古太说,受教。
此刻,汪小姐喃喃说,原来林太,还认识阿宝。林太说,在虹桥住了五年,后跟我先生去北 方做事,怎么了。汪小姐说,世界太小,我后悔讲那故事了,这事儿,我们到此为止,传出去就 有麻烦。林太说,放心,今天就是见了阿宝,也不多说一字,都四五年不见了。古太拍拍信封 说,不如,现在打电话,晚上也请过来聚,我们埋单,老派上海男,再加宝总,这主意好。汪小 姐不响。林太说,可以吗。陆太说,赶紧给宝总电话呀。汪小姐说,这个嘛。林太羞怯说,那我 打了。林太打通阿宝电话,讲上海话说,宝总呀,猜猜我啥人啦。人立刻痴笑起来。双方当下讲 定,阿宝直接到“至真园”,见面吃夜饭。林太挂了电话。古太说,一跟老情人 讲话,怎么就风騷 万种了。林太说,我这种洋泾浜上海话,他一猜就是了,因此我笑。陆太说,藏得挺深的,原来 在上海,还有个姓宝的。林太要辩解。汪小姐慢慢起身说,我忘了一件事儿,先去一次再来。古 太说,怎么了。汪小姐说,去去就来嘛。古太一把拉住说,别是宝总要来,感觉不爽了,俺们可 什么都不知道,别介。汪小姐说,我怕什么呀,阿宝以前,还是我客户呢,多年朋友了。古太 说,有事儿另说吧,都啥时候了。汪小姐只能一屁股坐下来。
这天黄昏,阿宝来到“至真园”大堂,领班说,老板娘出去了。阿宝随服务员进了包皮房,里厢 孤零零,坐一个常熟徐总,四目相碰,两个人一呆。阿宝说,是我走错,还是徐总认得林太太。 徐总说,我是接了汪小姐电话,有三位外地太太来上海,应该不会错,订座只有我一个姓徐。
阿宝落座。徐总说,我晓得,宝总是不愿意跟我见面了。阿宝说,瞎讲有啥意思,我是忙, 我应该回请,上次常熟盛情接待,一定要谢的。徐总说,常熟这次,我酒多了点,抱歉,丁老板 讲了,出书计划,宝总非常帮忙,有路道,有肩胛,我谢也来不及。服务员斟茶。徐总低声说, 老实讲,也只有男人,可以做我知己,理解我。阿宝笑笑。徐总说,女人面前,我一般就是摆渡 船,女人上船来坐,我划到东,划到西,地方一到,女人就下船了,只有男朋友,可以长长久 久。阿宝说,女人上了船,多数就不肯下来,准备摇夫妻船。徐总压低声音说,我要的女人,从 来不上船,上船的女人,我不要,比如李李,蹲了河桥头,东张西望,假痴假呆,有啥办法。阿 宝不响。徐总说,行船忘记翻船时,脑子容易发昏,上来女人有一点不对,摆渡船就可能改行, 改运货色,装山芋,捉鱼摸螺蛳,水路也差,浪头高,两个人主张多,一个要东,一个要西,要 装棉花,要装黄沙石卵子,我烦煞,苦煞,腰酸背痛,最后船板漏水,浪头上来,有啥好结果。 阿宝说,悲是悲了一点。徐总说,难怪我,船翻了几趟。阿宝笑笑。
徐总说,还是宝总懂经,坚持基本原则不动摇,到现在,稳做童男子。阿宝笑说,人一过三 十岁,哪里有童男童女。徐总说,这句好。
讲到此刻,服务员领进汪小姐,古太,陆太,林太。房间立即香气袭人,一番寒暄介绍,汪 小姐排位子,古太上座,再是常熟徐总,汪小姐,对面坐陆太,林太,阿宝,门口留老板娘李李 的位子,小菜上来。古太,陆太,表面轻松,两人四粒眼乌珠,骨碌碌打量徐总。徐总是老习 惯,遇到陌生女宾,椅子就拖近一点,这次一拖,大约汪小姐勾牢凳脚,只能保持原位。汪小姐 靠近,徐总比较冷淡。另一边的林太,端详徐总片刻,微微一笑,转过来与阿宝叙旧。古太讲北 方话说,两位老总,百忙中赶来,我要先敬。于是三人吃了酒。徐总讲北方话说,要不是三位美 女光临上海,本人现在还坐办公室,吃盖浇饭。汗小姐笑笑,为徐总夹菜,徐总身体一让说,汗 小姐,靠得太近了吧。汗小姐白了徐总一眼。徐总说,我先敬身边的美女 。古太不回避,与徐总 干杯,玉面含笑说,如今美女 成灾,我一点电流感觉不到。徐总拿过服务员的红酒壶,替古太斟满。
汗小姐说,北方话讲,这叫二龙戏珠,须(虚)对须(虚),今天允许相互吹捧,可以恬不知 耻。林太笑说,这句子赞,我记下了。古太说,咱三姐妹,跟两位帅哥,好好走一个。三位太太 红颜飞春,五只酒杯一碰,走了一个。徐总说,跟北方女子喝酒,境界就高。古太说,以前我一 直觉着,上海人小气,菜码太小,三两筷子,一盘菜没了,苏州也一样,莲子羹一小碗,冰糖燕 窝一小盅儿,现在北边的菜碟,逐渐也减量了,这就叫精致。陆太说,我的公公,算是老上海 了,吃个小小的月饼,切四小块,月饼不能直接咬。汪小姐说,没听说过。陆太说,天狗吃月 亮,直接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