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终于大着胆子道:“荷沅,你不要搞得太复杂,否则你爸妈走进安仁里可就手脚都不敢动弹了。还有,你设定什么自动浇水,万一你不在的时候连着刮风下雨呢?花还不都涝死。又万一你电饭煲里面没放东西,电却接通了,还不引起火灾?你还是先考虑报警吧。”祖海说的时候胆战心惊,怕被荷沅嗤笑说他无知。
荷沅听着却觉得有理,转着眼睛想了会儿,道:“对,看来还得布置各种探头,哟,这下该学的东西又多了。祖海,你说你的。好像是要征用安仁里请客是不是?没事,我明天去学校看书好了,为了这个报警器,我都好几天没好好看正经书了,要是青峦知道了的话,非砸死我不可。”
祖海只得简单再说一遍:“三个老外,在中国见多识广,我们想给他们一个很深印象,所以我想出在安仁里安排家宴的主意。做菜有傅姐,你帮我想点噱头,你这人古怪脑筋比较多。”
荷沅这次却是老老实实地道:“安仁里这个房子已经够噱头,其他菜什么的,我也想不出来,你看的比我多,要不你说,我给你写出来,明天叫傅姐凭单子去采购。”
祖海看着双眼圆溜溜乱转的荷沅急道:“你什么稀奇古怪的薄荷花茶,杏仁豆腐,珍珠丸子,都可以搬出来啊,老外能真懂什么好吃的?你只要噱头做足就行,他们连上海城隍庙的小笼包子都当作是好货色呢。今天吃饭只念叨北京烤鸭广州烧鹅,据说这些东西有文化。”
荷沅听了有点领悟,喃喃地道:“他们想吃文化,吃文化,那我就假模假样地给他们弄一些中看不中吃的,你等着,我翻翻已经到了五本的烹饪杂志。这下看来我还得给你们混充烧茶丫鬟了嘛,走不成了。其实杭州名菜只只都有故事,不如照搬照抄。但是噱头不够啊,而且傅姐做得出来吗?”
祖海忙又提醒一句:“老外不会用筷子,不喜欢大家一起捞一锅汤,还有,必须有水果。”
荷沅咬着笔头足足想了两个小时,才与祖海一起确定下菜单。夜深人静,又拿出汉英字典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翻译出来,能背的背出来,背不出的写出来,总之一个宗旨:搞怪。
第二天祖海出去上班,荷沅与傅姐两个人忙得鸡飞狗跳,满面油光。四点半时候祖海来一个电话说他们已经从厂里出发,荷沅连忙跳上楼洗漱一把,换件干净衣服迎候。
祖海虽然在进出口公司业务员面前信誓旦旦,但心中终是没底。带着三个老外,两个进出口业务经理,和杨巡安等几个来到安仁里,打开门一阵栀子花甜香迎面而来,祖海心想,这么好的地方,光是一幢房子,已经够有噱头。果然,不止是老外,一向眼高于顶的进出口公司经理都站在院子里赞不绝口。见老外指着墙头唯一一朵娇黄仙人掌花,祖海忙指点说香的是栀子花。
荷沅闻声笑嘻嘻迎出来,请大家进去喝茶。祖海看着荷沅叽叽呱呱地用英语与老外说得热闹,心中有点得意,伸手请大家进客厅。但是杨巡安还是自觉落在最后面进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一切,面带微笑,一声不出。
进到里面,见老房子难得的亮堂,天花板上的木框磨砂玻璃灯一盏一只灯泡,一盏一盏地似是没有排列,星星点点地悬在木梁上,被那么大的客厅一衬,竟是如一串明珠镶嵌在天花,灯光下,桦木瘿圆桌越发显得古朴典雅。客厅家具虽然少,但少而精,一点不觉得空旷。杨巡安呆呆看了很久。
荷沅见老外围着桦木瘿桌子细看,便装作轻描淡写地解释:“这是千年才得的桦树的树瘤,一棵树的养分都集中到树瘤上去了,所以板面特别结实细腻。花纹也是一点不会重生,我这张是虎皮纹的,还有猫眼纹,山水纹等,看谁喜欢什么了。不过下面的是黄杨木,一般黄杨木难长,长到十五公分的直径已经是非常希罕。中国人有用黄杨木刻章的习惯,所以这张桌子很是结实,用着省心。”这是她昨晚突击背出来的,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进去厨房端茶,听得出身后老外倒吸一口冷气。
祖海见桌上放着一只蟹青大盘,里面清水荡漾,飘着三朵栀子花。见老外看那瓷盘,他微笑道:“这只盘子,只怕比我父母的年龄都大。”
业务经理连忙翻译过去,又是换来一阵赞叹。叹声未息,荷沅已经托着酸枝木盘子袅袅婷婷出来,在桦木瘿桌上放下七只粉青梅花小碗,翡翠似的小碗里,只有一块白若羊脂的东西沉在清澄的汤水里,非常雅致好看。荷沅笑眯眯地用英语解释:“我们这儿规矩,贵客上门,先得奉上一碗甜水。这是江南有名的杏仁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