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开门见山:“来道歉,《鬼屋》不是你写的,而且你不知情,我错怪你。要打要骂我接招。”师正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是谁写的?怎么知道我全无参与?”
荷沅拍拍皮包,“证据都在这里。你应该还没吃早饭,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一点,边说边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师正却不认为他与《鬼屋》无关,他清楚地相信,这事一定与他爸有关,但是他从他爸嘴里撬不出话来。难道荷沅能神通广大地获得证据?那么她查到他爸与此事有关了?那么,她今天来,是来告诉他,她将如何发落他爸了?那又会是如何的一场血雨腥风?师正心中一凛,忙道:“你楼下等十分钟,我立刻下来。”
荷沅闻言转身下楼,非常利落,什么话都没有。她不是不想潇洒地一笑转身,但是,她此刻没心情也没精力。
师正简直是手忙脚乱地洗漱更衣,刷牙时候,发现手指微微颤抖。他不得不紧张,来着不善,善者不来,他与荷沅的关系早就已经是你死我活。虽然来的是荷沅而不是她丈夫,但那也只是死缓的意思。
穿戴妥当,师正下去。荷沅看到师正依然如以往的玉树临风,一件深蓝T恤,一条米黄帆布裤,当年在学校里曾经是多少女孩的梦中人。只是,现在眉头失去过往的阳光灿烂。
师正钻进车门,有意缓解气氛,也是给自己鼓足斗志,强作欢笑道:“来道歉也不用又是连夜赶来,那么积极干什么?”
荷沅也是有点强颜欢笑:“没,连夜赶来后在安仁里睡了一觉,做道歉这等事的时候踊跃不起来。你用耳机听听这段录音。”荷沅将耳机递给师正,但有所防备,采访机还是放在她自己口袋里。她怕师正万一有个什么念头,将采访机里面的录音清洗了之。
随后,荷沅开车,她懒得去看师正听录音时候的脸色,即使在红绿灯时候她也宁可左顾右盼看新竖起的大楼。很快,车子便停到一家四星级宾馆门前。这里宾馆的停车场与上海类似宾馆的停车场比起来,简直是豪阔。她也不下车,静静坐等师正听完。直到听采访机轻轻“咯”地一声停止转动,她才伸手将耳机拉回,率先开门出去。师正被采访机里面的内容震惊,呆了好久才面无人色地出来。是了,看来那个什么将《鬼屋》拍成电视的传闻是他们搞出来设的圈套,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如今得到如此详尽实情,他们怎肯轻易放过?晨风里,师正感到身上阵阵的寒意。
师正有点魂不守舍地跟着荷沅走进宾馆,不过没忘记进餐厅时候抢着买券。荷沅没与师正抢,她觉得这应该是师正的坚持,他似乎从来都讲究绅士风度。
两人各自分头取食,荷沅没睡够,没胃口,取了一杯牛奶两块葱油饼几块西瓜橙子便回。师正一样的没有胃口,大难当前,龙肉照样味同嚼蜡。坐下,都没想吃东西,却也没想说话,互相仔细朝着对方打量一会儿,还是师正强撑着说了句:“毕业整整三年,物是人非了。”
荷沅想到,三年前这个时候,她与师正刚刚穷开心地从黄山九华山一路玩回来,多少青春可供肆意挥霍。她暗自叹息,却将叹息声咽进肚子里,当年如果没有师正妈当中横插一杠,三年来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生活?那简直是一定的。以前……以前!荷沅将叉子深深插入西瓜,像是下大决心似的皱了会儿眉头,终于还是决定将昨晚至今有所打算,但一直很不甘心的话说出口。“上次我鲁莽,以为你是《鬼屋》的作者,所以上门来揍你,想将事情回归原点,你我自己了结恩怨。今天我来,还是这句话,中间已经走了这么多岔路,做了很多无谓的荒唐事,当事人都吃尽苦头,还牵累到很多我们的亲人。我们今天讨论,怎么样将事情回归原点。我,不再一味清高,不准备与以前一样做甩手掌柜,你愿不愿意配合?不过其实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由不得你不配合。”
师正没想到荷沅说出这么一席话来,惊住,原来她不是前来索命,她是来解决问题。但是形势正如她所说,紧迫逼人,容不得他不配合,他愿意配合也得配合,不愿意配合也只有配合。这其中,恐怕很大压力来自她咽不下这口毒气的丈夫,所以她会连夜赶来。说是道歉,其实是抓紧时间挽救他师家老小。师正心中震撼,没想到荷沅大度如斯,海悦宾馆对面咖啡馆一遇之后的通话,还以为只是她居高临下的冠冕堂皇,什么心中有坚持,什么各安天命,当初他都很不以为然,直到现在荷沅在他面前,在他爸做出给她家造成极大损失而且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真金白银地说出将事情回归原点的话,他无法不相信荷沅的诚意。有一句话几乎是发自肺腑,脱口而出:“梁荷沅,我向你道歉,去年,是我糊涂油蒙了心,竟然会做出……做出污损十二层楼外墙的事,我承认我那次的事做得很阴暗,给你造成很大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