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墨、王阳、傅卫军、隋东、桦钢的子弟混混……这些少年让我想起安德烈斯·巴尔瓦的《光明共和国》,“世界失败的那天清晨,人们正忙着搜捕几个流浪的孩子”,成人世界的庸俗、暴力、权力秩序的崩塌的混乱倒影在少年的世界,最敏感的孩子先开始了抵抗,他们的行动也是一种呼痛。 这几组关系里,最有宿命感的是殷红、沈墨和傅卫军。以彼此善意始,以惨烈互害终,贫穷让底层互害。让殷红做出致命决定的除了嫉妒,还有她穷怕了,发誓再也不要过穷日子。赚钱,是改革开放洪流中九十年代的主题,宋厂长出卖厂子和工人赚钱、邢科长偷卖厂里的旧机器捞钱,没权的巧云去夜总会陪酒给儿子赚看病钱,殷红底层一个小姑娘她有什么? 主创塑造了一个复杂的殷红,有令人同情的出身,也有保护弱小的仗义,躺在港商的星级酒店,从羽绒枕头里抽一根羽毛的她也曾以为看到了希望。她只是不想烂在陪酒的这个KTV里。这些人物弧光,让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加害者,也是令人痛惜的受害者。 而她和哑巴弟弟还没开始的那一点点懵懂情愫,也成为这剧里最深的意难平。 虽然是电视剧,却有电影的质感,有电影镜头的深远、平静。犹如明净之眼静静凝视着桦林,个体、众生、过去与现在。在隐忍、克制、爆发之后,压抑悲愤的情绪终于在一场大雪中得到释放。 最后两集,大雪如神迹一般纷纷落下,抹平所有的不平,洗净大地的泥泞。大雪中,每个人都笑容洋溢,充满希望,怀抱自己最珍爱的人,或者决定去找自己所爱之人。 那是现实中缺少的、从未说出口的:爱,梦,与希望。现实里未诉说出口的,艺术里补偿;多年前那个血肉模糊的冰冷的创口,也终于被看到,被讲述。尽管片尾大喊的是向前看,别回头,但片尾曲响的却是再回首。 大雪犹如一次细细诉说,一次弥漫天地的呼喊,它的抒情里面有种极大的抚慰,凝视与审判着的下一代终于与糟糕的、失败的父辈们和解,与自己的来处和解。父辈们曾令人痛苦,可他们也只是困在时代与环境中的有缺陷的普通人,他们不是巨大的阴影,而是自己命运的囚徒。他们被时代和时间碾过,但还保留了一点善意、乐观,相濡以沫的情义。这一点温度让我们得以相互理解。 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说:首先应该善良,其次要诚实,最后永远不要相互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