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动力学原理这个词,是我上周在图瓦什小学三年级的课堂上刚刚学到的。我们当时正在学习阿波罗登月计划。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有人在我出生许多年以前,就早已踏上了月球表面。站在北卡罗来纳州的高山上,月亮看起来明明很小很小。
“走吧,赶紧回家洗洗干净。大家都平安无事吧。”妈妈把乔伊抱起,伸手去牵玛拉·黛安,眼神柔和而令人安心。过了这么多年,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她是那么温柔,对不好的事情总是只字不提,好让爸爸能安心去干草地干活、去山林里狩猎,或者去别的地方打工……或者任何适合男人干的工作。在莱恩山丘圣徒兄弟会里,教堂执事的儿子可不是随便干什么都行的。不知为什么,我总会因为祖父拥有这一特殊地位,而感到莫名的骄傲。
同样,我也会因为母亲的美貌,她那浓密的黑发和明亮的双眸而感到骄傲。她的美貌已在私下里传开了,尽管这一类对话内容是受到限制的,因为他们觉得,美貌只是女人用来诱使男人走向罪恶的手段。正如我妈妈曾经诱惑了我的爸爸。他娶了一个兄弟会成员以外的女人为妻,人们对此都颇有意见,至于执事一职,想必也不会落到他身上了。直到妈妈后来加入教会,他们的结合才勉强被人们所接纳,但有一件事情一直十分明确:这段婚姻始终都是不洁的,正如她本人一样。
起落架撞击地面,将记忆撕成碎片,卷入飞机尾流中,消失不见,根本来不及让我略加回味。关于母亲的回忆实在太少,我试图回顾这些年的往事,却像在看着被人胡乱剪破的肖像一般,既感到沮丧,又有些心烦。
为什么生下六个孩子的母亲,会突然间不辞而别,从此再无音信?这问题太难回答,我一直都找不到答案。我在许多年前便已宣布放弃,不再寻找她的踪迹,或者试图理解她的决定。我两眼干涩,慢慢聚焦起来。飞机向着登机口滑行的时候,我又听到了“星期五”的低吼声。什么东西在我脚边动了动,接着传来一声犬吠,惊得我立马笔直地坐了起来。我低头一看,竟然真是“星期五”,它就在座椅底下,挤在一个软面的宠物旅行包里。因为原本安排好的寄养计划突然落空,这个包还是我临出发之前迫不得已向洁米的妈妈借来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下子涌上心头——我和乔治·蔚达商谈过后,他对埃文·哈尔便是书稿作者的说法还有所怀疑,但是,他显然对这个选题很感兴趣。他从我手上拿走了书稿,以便回头仔细查看。第二天一早,霍莉丝便帮我订了出行机票,同一天傍晚,我就像在执行某种时光旅行任务似的,回到我原本不愿再踏足的地方——蓝岭山脉,那个坐拥着壮美连绵的山脉,飘散着熟悉的声音和气味,同时也掩藏着无尽痛楚的地方。
过去这二十四小时里,我学会了两件事情:第一,一旦乔治·蔚达打定主意,他会不遗余力地努力达成目的。他想知道,埃文·哈尔是否真是书稿作者,如果是真的,他一定要将它收入囊中。第二,小型犬可以装进宠物旅行包提到飞机上,只要可以塞进座椅底下。“没关系的,我妈妈经常这么干,”洁米一口咬定,“你只管带上它吧,我甚至可以帮你把我妈的宠物旅行袋拿过来。”这是她为了减轻罪恶感所做的补偿,因为同楼层的孩子突然有事无法照看“星期五”,我本想请洁米帮我这个忙,结果却被她拒绝了。洁米的姐姐刚刚定下婚期,她们计划要在这个周末选购婚纱。
于是,不管是好是坏,“星期五”和我一同踏上了这趟遥远的旅程。类似于某种,不大可靠的伙伴吧。“星期五”简直兴奋极了。
我听到一个可疑的声音,接着很快发现,“星期五”做了一件相当欠考虑的事情,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可以说是不可宽恕的。
“真恶心!”坐我前面的小女孩发出了抗议,“妈妈,那味道又来了!”
女孩的妈妈透过座椅间的缝隙投来一个厌恶的眼神,然后马上站起来,只等着舱门打开,好以最快的速度奔逃出去。
我窘得不行,从脖子到耳朵一路都是通红的。
“你给这小家伙吃了些什么呀?”靠走道座位上那位三十来岁的男士开玩笑地做出痛苦的表情。我睡着之前,曾和他闲聊过几句。他现在要前往基蒂霍克,和高中时便认识的女友举办一场海滩婚礼。真是一个美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