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然拒绝道:“我既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这个人。我不许你再跟他来往。”
“我警告你,别人不许我做的事,我很快就要去做!”
幸亏那个斗牛士去了马拉加,而我也忙着准备把犹太人的棉织品偷运进来。这一趟买卖要做的事很多很多,卡尔曼也忙得很。于是我忘掉了斗牛士,也许卡尔曼也把他忘了,至少暂时如此。正是在这段时间,先生,我遇见了您,先是在蒙第拉,然后是在哥尔多巴,最近一次见面就不用我说了。您也许比我知道的更加详细。卡尔曼偷了您的表,还想要您的钱,尤其是您手上戴的这只戒指,据她说,这是一个神奇的指环,对她的巫术很有用,一定要把它弄到手,我俩大吵一架,我动手打了她。她脸色煞白,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这使得我当时颇为震惊。我请求她原谅,但她一整天都不搭理我。我动身返回蒙第拉时,她甚至不愿跟我吻别。我心里很难受。但三天之后,她来找我,满面春风,欢声笑语,快活得像一只燕雀。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到脑后去了,我们又亲亲热热,像一对热恋的情人。
分别的时候,她对我说:
“哥尔多巴正在举行节庆活动,我要去赶集,很快就会弄清哪些人身上带着钱,我会通知你的。”
我让她去了。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想了想这个节庆,想了想卡尔曼何以心情突然大变,认定她一定是先对我狠狠出了一口气,才跑来迁就我的。正好一个老乡告诉我,哥尔多巴城里有斗牛,我一听就血液沸腾,立即像疯了似的赶到现场。有人把卢加斯指给我看,我从靠边墙的观众席上,看见了卡尔曼。只需要看上一眼,便知我的判断不错。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卢加斯斗第一头牛时,便当众献殷勤,把牛身上的绸结扯下来献给卡尔曼,卡尔曼立即戴在头上。但那头牛却替我报了仇。卢加斯连人带马被公牛当胸一撞,翻倒在地,还被牛从身上踩过。我再去看卡尔曼,她已经离位而去。人群拥挤,我走不出去,只好等到比赛散场。我跑到您所认识的那所房子里,从傍晚直到深夜,我一直待在那里。清晨两点钟左右,卡尔曼回来了,看见我觉得有点意外。
“跟我走!”我对她说。
“好吧!”她答道,“咱们走吧!”
我把马牵来,将她扶上去。我俩走了半夜,互相不说一句话。天亮时分,我俩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客栈歇下,附近正好有个静修神甫的住所。我把她领到那里,对她说:
“你听着,我对你既往不咎,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但你一定要对我发誓,跟我到美洲去。在那边过安分守己的日子。”
“不!”她以赌气的腔调回绝说,“我不愿意去美洲。我在这里觉得很好。”
“这是因为你在这里可以接近卢加斯。但是,你好好考虑考虑,即使他的伤能够医好,也活不了太长。再说,为什么我要跟他去纠缠呢?你的情人一个又一个我都杀腻了,再杀的话,我就该杀你了。”
她用野性十足的目光盯着我说:
“我早就想到你会杀我的。第一次见到你之前,我在自己家门口就碰见了一个神甫。昨天夜里从哥尔多巴出来时,你没有看见有一只野兔从路上蹿出来,正好从你的马脚之间穿过。都是不祥之兆,命中注定。”
我问她:“小卡尔曼,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她一声不吭,只是盘腿坐在席子上,用手指在地上乱画。
我恳求她说:
“卡尔曼,咱们换一种生活吧,住到一个咱俩永不分离的地方去。你知道,离这儿不远的一棵橡树下埋着一百二十盎司黄金……另外,咱俩在犹太人本·约翰夫那里还存有钱。”
她笑了笑,答道:
“反正先是我死,然后是你死。我知道结果一定如此。”
我接着说:
“你再想想,我的耐心与勇气都快到头了。你作决定吧,否则我可要下决心了。”
我从她身边走开,缓缓向神甫的隐修所踱去,发现神甫正在作祈祷。我也真想祷告,但我做不到。我等他祈祷完毕,他站起来时,我向他走去,对他说:
“神甫,您愿意为一个命在旦夕的人作祈祷吗?”
“我为一切受苦难的人祈祷。”他答道。
“有一个灵魂也许很快就要去见上帝了,您能为她做一次弥撒吗?”我问。
“可以。”他回答说,眼睛直盯着我,见我神色有点不正常,便想引我开口,说: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
我把一块银币放在他的凳子上,问他:“您什么时候做弥撒呢?”
“半小时以后。那个小客栈老板的儿子要来帮我做辅助工作。年轻人,告诉我,您良心上是否有什么不安?您愿不愿意听听一个基督徒的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