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泰安大张旗鼓搞竞选,好不容易当上村长,屁股还没坐热,就辞职不干了。
不晓得内情的人说是受排挤,其实是因为他没当过村长,觉得自己的脸皮很重要。
他不同,当了多年村长,已经没脸了,无所谓要脸不要脸。
真要告状,不用法官判,他就认输,将老会计的账本交出来,让有本事的人去欠账的人家收钱就是。
到了那一步,只怕全世界都会笑话,大吃大喝,盖高楼大厦,坐高级轿车的政府,居然状告穷得叮当响的农民。
村长余实当即让老会计拿出账本给万站长看,又拿出村委会会议记录,上面记得很清楚,近几次会上,村长余实每次都在强调教育优先,只要有一分钱,也要将学校的问题考虑进来。
万站长明白,老会计的账是真的,会议记录是假的。
各个村都在这样做,将编好的会议记录,按各行各业各整一套。
哪一行来检查,就用哪一本来对付。
各自心知肚明,又顾及了各自的面子。
说到最后。
村长余实使出杀手锏,要万站长帮忙。
请有关部门批准砍一棵红豆杉,卖出钱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还举了几个例子,说别的村就是如此应付实在过不去的难关。
万站长没有料到村长余实会使出这个招,一时间,十八般武艺都失去用途。
讨债的事情没办好不说,倒过来还欠村长余实一个人情。
临走时,村长余实旧话重提,要万站长无论如何将捐建的教学楼交由村里来做,村里赚了钱,就可以投资到学校里。
还说,村里这就去给砌匠们办手续,也成立一支建筑队,到时候该签合同就签合同,法律责任和经济责任,该承担的全都承担,只希望万站长到时候在县团委方书记面前多多美言。
回到界岭小学。
见余校长他们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万站长忍不住警告他们,盼了半辈子,想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等到最后的转正机会,千万别让几个臭钱打倒了爬不起来。
余校长和孙四海有苦难言,不是自己不想办法,实在没有办法可想,乡里就一家农业银行,大家都跑去贷款,弄得人家见到民办教师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进窝里,用香油拌芝麻也引诱不出来。
他俩很想说,早知今日,当初也学邓有米,一件衣服穿十年,省下钱来买个公办教师。
可这话却说不出口,因为他们做不到。
孙四海不能不照顾王小兰和李子,余校长除了妻儿之外,还有住在他家的那些学生,每次领到工资,或多或少总要买点肉,给学生们改善一下伙食。
万站长天黑之前必须赶回家,刚刚做完放疗的李芳需要他的照料。
万站长没有摩托车骑了。
他将摩托车卖给了黄会计。
别人只肯给五折的价钱。
黄会计却同意六点五折接手。
卖摩托车的钱,也只能够支付下一次放疗的费用。
听到远处有轰隆隆的机器声,邓有米就陪万站长和谢律师到路口拦三轮车。
刚站定,村长余实就和李家表哥结伴过来了,说是到乡里去咨询如何成立建筑队。
见万站长一副不想同他说话的样子,村长余实就同谢律师搭腔。
他很诚恳地问,听说建筑行业里,每项工程都有一定的回扣。
谢律师办过这方面的案子,自然清楚,这一行里的潜规则,回扣最少也有百分之五,最多可达百分之二十,只要手脚干净,基本上还是被认可的。
村长余实追问。
为什么建筑业可以如此特别。
谢律师说,建筑业是特殊行业,乡下动土盖间新屋,都要请远亲近邻喝喜酒,工程越大这种特殊性就越明显。
邓有米听了这番话,悄悄地看了万站长几眼。
万站长像是不在意,其实也在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