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这个意象来自于李霄峰的另一名文学策划。那个女孩本是山东胜利油田一个造油厂的会计,生活在东营一个县城中。她读了《失败者之歌》,给李霄峰写邮件,李霄峰被她的文笔和文学素养吓着了。有一天,这个女孩早上8点钟骑一辆破自行车去上班,县城的主干道上全是拉煤的大货车,尘土飞扬。骑着骑着,她突然看见马路对面有一匹白马,就栓在电线杆子上。她停下车,看了很长时间,然后骑着车又走了。回到办公室她给李霄峰写了封信,描述那匹白马,诉说心中的难过。她写:“我很后悔,为什么没有上前去把它放了。”李霄峰回信,告诉她:“你是看到了生活中的奇迹。”
“在普通平常的生活,日复一日的枯燥里,忽然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东西,而且还美,这不是奇迹吗?”李霄峰说,“所以很多人问我白马是什么东西,我说你管。你看到它,不就够了吗?还要怎么样,难道你非要看到它撒欢着跑才高兴吗?”
在《少女哪吒》的结尾,终于有一个女孩走上前,解开了那条缰绳。
沮丧的法官
文_陈晓舒
一
田丽丽是个黑白分明的摩羯座,她把世间万物划分为正确的和错误的两类,永远坚持自己认定的正确。但命运有时候阴错阳差,考大学那年,田丽丽报考了她认定正确的新闻专业,却被调剂到了法学。
我不了解田丽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是否重新做出了判断,总之,她成了我的同班同学。她和我说起她人生的第二个原则:做了选择就不再去后悔。
田丽丽毫不犹豫开始重新安排人生。本科毕业她考了法学研究生。几乎每个周末,田丽丽会搭乘北京731公交车,穿过小半个城市来找我打牌,她会住上一两晚,赶在周一上课前回学校。
我想田丽丽在顶尖的法学学校里每日并未头悬梁锥刺股,她每周和我讲的学校趣闻,大多是班级里又开展了哪几场80分升级比赛,女生寝室又赢了男生寝室。给我的感觉,在校研究生们的主线是打牌,辅线才是学习。
直到田丽丽毕业时,我才知道她的学习并未落下,她的毕业论文拿了奖,连她帮别人写的论文都得了奖。她拿着奖金请我们吃了顿麻辣香锅。她并不太发愁自己的工作,摆在她面前最明确的两个选择是:考公务员和做律师。对于法学专业的学生来说,除了那些有极其明确目标的人,绝大部分毕业生在找工作时都是怀抱着能录取哪个是哪个的心态。
田丽丽参加了两场公务员考试,一场报考了北京中级法院,一场报考深圳基层法院。最后,她被深圳法院录取。两个负责政审的公务员来到田丽丽的学校,审阅她的档案,和她的同学访谈。向田丽丽介绍了她即将工作的地方刚建成了新办公楼,那将是全亚洲最现代化的法院,拥有最现代化的法庭。
田丽丽很是期待。她开始一遍遍规划要做一个好法官,再一步步做成大法官。她匆匆和我们告别,离开她生活七年的北京,在2010年的七夕情人节落地深圳。
深圳对田丽丽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清楚地记得,去法院报道的第一天因为不认路早下车了一站地,只好步行前往。一站地的距离,田丽丽越走越心凉,道路两旁都像是临时搭盖的房屋,充斥着各种五金店和小卖部,她边走边问自己:“这就是我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走到法院门口,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大门边的花坛上唠唠叨叨,咒骂案子如何不公。田丽丽隔着三四米听了好一会儿,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报到。
很多年后,田丽丽还记得那一刻的纠结。最后她还是进去了。新人报到后,最先进行的是职业培训。新进公务员的职业起点是法官助理,培训就围绕着怎么做好这个职位——请了资深的法官教导工作流程,也进行政治教育课,提醒不能枉法裁判,不能司法腐败。
培训结束后,田丽丽被分到距离院本部仅一公里的派出法庭。那是个独立院子,一共七层楼,和博物馆共用办公室。一楼有接待大厅、调解室、监控室。审判区和办公区用玻璃幕墙隔开,四个审判庭,每个办公室容纳一到两人,法官独立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