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釐公十二年,日有蚀之。刘向以为是时莒灭杞。案:釐十四年,诸侯城缘陵。《公羊传》曰:曷为城?杞灭之。孰灭之?盖徐、莒也。如中垒所释,当以《公羊》为本耳。然则《公羊》所说,不如《左氏》之详。《左氏》襄公二十九年,晋平公时,杞尚在云。
《春秋》文公元年,日有蚀之。刘向以为后晋灭江。案:本《经》书文四年,楚人灭江。今云晋灭,其说无取。且江居南裔,与楚为邻;晋处北方,去江殊远。称晋所灭,其理难通。
《左氏传》鲁襄公时,宋有生女子赤而毛,弃之堤下。宋平公母共姬之御者见而收之,因名曰“弃”。长而美好,纳之平公,生子曰“佐”。后宋臣伊戾,谗太子痤而杀之。先是,大夫华元出奔晋,华合比奔卫。刘向以为时则有火灾赤眚之明应也。案:灾祥之作,将应后来;事迹之彰,用符前兆。如华元奔晋,在成十五年,参诸弃堤,实难符会。又合比奔卫,在昭六年,而与元奔,俱云“先是”。惟前与后,事并相违者焉。
《春秋》成公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襄公十五年,日有蚀之。董仲舒、刘向皆以为自此前后,晋为鸡泽之会,诸侯盟,大夫又盟。后为湨梁之会,诸侯在而大夫独相与盟,君若缀旒,不得举手。又襄公十六年五月,地震。刘向以为是岁三月,大夫盟于湨梁,而五月地震矣。又其二十八年春,无冰。班固以为天下异也。襄公时,天下诸侯之大夫,皆执国权,君不能制,渐将日甚。案:春秋诸国,权臣可得言者,如三桓、六卿、田氏而已。如鸡泽之会、湨梁之盟,其臣岂有若向之所说者邪?然而《穀梁》谓大夫不臣,诸侯失政。讥其无礼自擅,在兹一举而已。非是如“政由宁氏,祭则寡人”,相承世官,遂移国柄。若斯之失也,若董、刘之徒,不窥《左氏》,直凭二传,遂广为它说,多肆奓言。仍云“君若缀旒”,“臣将日甚”,何其妄也。
哀公十三年十一月,有星孛于东方。董仲舒、刘向以为周之十一月,夏九月,日在氐。出东方者,轸、角、亢也。或曰:角、亢,大国之象,为齐、晋也。其后田氏篡齐,六卿分晋。案:星孛之后二年,《春秋》之《经》尽矣。又十一年,《左氏》之《传》尽矣。自《传》尽后八十二年,齐康公为田和所灭。又七年,晋静公为韩、魏、赵所灭。上去星孛之岁,皆出百余年。辰象所缠,氛祲所指,若相感应,何太疏阔者哉?且当《春秋》既终之后,《左传》未尽之前,其间卫弑君、越灭吴、鲁逊越,贼臣逆子破家亡国多矣。此正得东方之象,大国之征,何故舍而不述,远求他代者乎?又范与中行,早从殄灭。智入战国,继踵云亡。辄与三晋连名,总以六卿为目,殊为谬也。寻斯失所起,可以意测。何者?二传所引,事终西狩获麟。《左氏》所书,语连赵襄灭智。汉代学者,唯读二传,不观《左氏》。故事有不周,言多脱略。且春秋之后,战国之时,史官阙书,年祀难记。而学者遂疑篡齐分晋,时与鲁史相邻。故轻引灾祥,用相符会。白圭之玷,何其甚欤?
《春秋》釐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草。成公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刘向以其后三家逐鲁昭公,卒死于外之象。案:乾侯之出,事由季氏。孟、叔二孙,本所不预。况昭子以纳君不遂,发愤而卒。论其义烈,道贯幽明。定为忠臣,犹且无愧;编诸逆党,何乃厚诬?夫以罪由一家,而兼云二族,以此题目,何其滥欤?
《左氏传》昭公十九年,龙斗于郑时门之外洧渊。刘向以为近龙孽也。郑,小国,摄乎晋、楚之间,重以强吴,郑当其冲,不能修德,将斗三国,以自危亡。是时,子产任政,内惠于民,外善辞令,以交三国,郑卒亡患,此能以德销灾之道也。案:昭之十九年,晋、楚连盟,干戈不作。吴虽***,未扰诸华。郑无外虞,非子产之力也。又吴为远国,僻在江干,必略中原,当以楚、宋为始。郑居河、颍,地匪夷庚,谓当要冲,殊为乖角。求诸地理,不其爽欤?
《春秋》昭公十五年六月,日有蚀之。董仲舒以为时宿在毕,晋国象也。又云:“日比再蚀,其事在《春秋》后,故不载于《经》。”案:自昭十五年,迄于获麟之岁,其间日蚀复有九焉。事列本《经》,披文立验,安得云再蚀而已,又在《春秋》之后也?且观班《志》编此九蚀,其八皆载董生所占。复不得言董以事后《春秋》,故不存编录。再思其语,三覆所由,斯盖孟坚之误,非仲舒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