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卡·特伦顿终于在特罗伊的萨默塞特廊,莱德劳-贝尔登百货公司里买到了那件睡衣。早先,她在伯明翰许多铺子里随便浏览了一下,没有看到什么中她意、恰好适合她心目中用途的,因此她驾驶着那辆活顶跑车,继续在那一带兜来兜去,心里也没什么不乐意,因为专门有件事做做,来改变一下生活,倒也不错。
萨默塞特廊在大海獭路的东头,是个现代化的大百货商场,有许多家高级铺子,大多数主顾,都是从住在伯明翰和布卢姆菲尔德山那些汽车工业的有钱人家里招引来的。埃莉卡经常到那里去买东西,大部分铺子,包括莱德劳-贝尔登百货公司在内,她都很熟悉。
她一看见那件睡衣,马上就明白这正好是她要买的那种。这是一件尼龙夹羊毛的透明宽袍,浅米色的,跟她头发的颜色差不多。她知道,一穿上身,就会勾勒出一个漂亮金发姑娘的形象。她拿准,再用一支速冻橙子色唇膏一抹,她打算今夜给亚当引起的那种妖冶印象,就大功告成了。
埃莉卡在那家铺子里没有记帐户头,就用支票付了货款。随后,她又到化妆品部去买一支唇膏,因为她没把握家里是不是有一支正好是那种色彩的。
化妆品部很忙。埃莉卡一边等,一边张望陈列出来的各种唇膏颜色,她发觉近处香水柜台前另有一个顾客。那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正在跟售货员说:“我是要买给我儿媳妇的。我实在说不上……让我试试诺雷尔牌的。”
售货员是个讨人厌的黑发姑娘,照着那顾客的要求,拿过来一个样品玻璃瓶。
“好,”那女人说。“好,那味儿好闻。我就要那一种。一唡装的。”
售货员从背后,顾客都伸手不到的那镶着镜子的货架上,挑了一只白地黑字的盒子,放在柜台上。“卖五十元,外加销售税。现付还是记帐?”
那老妇人迟疑了一下。“啊,我可没想到价钱那么贵。”
“我们还有小号的,太太。”
“不……呃,不瞒你说,这是件礼物。我想我应当……可我还是等一等,考虑一下。”
那女人一离开柜台,香水部售货员也走开了。她穿过拱道,一会儿就不见了。柜台上,那瓶盒装香水仍然放在售货员原来搁着的地方。
说来既荒谬又希奇,埃莉卡的脑子里居然拍出了这样一个电报:诺雷尔牌香水是我用的那种。为什么不拿走呢?
她犹豫不决,对自己的这阵冲动不由大吃一惊。她正在这样迟疑,第二个电报又来催促她了:干吧!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嘛!马上行动!
事后,她记得她等了很久,心里一直在纳闷:难道这真是自己的思想活动吗?随后,埃莉卡从容不迫,不慌不忙,但又象给磁力吸着似的,从化妆品部走到香水部。她既不仓促也不怠慢,把那盒子拿了起来,打开手提包,放进了包里。手提包上有个弹簧扣头,扣头啪的一响,包就关上了。在埃莉卡听来,这声音仿佛是一声枪响。这会引起人家注意!
她干了什么啊?
她站在那儿,哆嗦,等待,不敢动,还以为要听到一句骂,有只手抓住她肩膀,一声喊:“捉贼!”
什么事也没有。但是总会有的;她知道会有的,随时都会发生。
她有什么法子辩白呢?辩白不了。手提包里既有赃证,就辩白不了。她焦急得左思右想:她心头涌起那股违悖情理、难以置信的冲动,叫她禁不住下手拿了那盒子,现在该不该再拿出来,放回原处呢?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干过,稍微有点相似的事,也从来没有干过呀。
埃莉卡仍然在哆嗦,也感到心在怦怦跳,她暗自问道:为什么?刚才干出那样的勾当,到底为的是什么?最最荒唐的是,她用不着偷窃——香水也好,其他任何东西也好。她钱袋里有的是钱,有一本支票簿呢。
即使到现在,她还可以招呼售货员到柜台上来,可以掏出钱来付那盒香水的帐,那不就结啦。只要她迅速行动。马上就做!